杨文辉：大国竞争下的中国-东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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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作者在广州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举办的“中国-东盟经济关系研讨会”（2023年5月27日）上的发言整理。
谢谢主席。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来自越南的杨文辉，感谢郑永年教授邀请我参加今天的研讨会。今天我将从越南的角度，分享如何看待大国竞争中的中国—东盟的关系。我的演讲将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讨论中美之间的竞争以及东南亚国家对这两国的依赖，这种依赖可能是对称的。
第二部分，谈一下东盟和中国关系的未来。
先讲第一部分，大国竞争以及东盟的应对。大国地缘政治的竞争，特别是中国和美国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使得这个世界更加不确定和危险。竞争长期存在于中美关系中，从美国的角度来看，中国是唯一一个既有重塑国际秩序意图、又希望成为世界领导力量的竞争对手，这意味着中美竞争更加激烈。东南亚一直都是大国竞争的一个战场，中美竞争在东南亚地区相对复杂，而且正在升温。中国采取行动更多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而非与美国对抗或削弱美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在追求各自的国际目标时，中美使用的工具手段截然不同：中国利用的是其经济实力，而美国则是借助军事实力，两国都在东南亚及其他地区展开竞争。
美国重新启动并进一步强化了四方安全会谈（Quad）机制，还与澳大利亚、英国建立了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如今，AUKUS和Quad都对中国有着同样的威胁认知。虽然，Quad、AUKUS以及欧盟的印太战略都没有直指中国，但是，中国因素总是其中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一直反对这些机制。中国把这些协议称为“冷战思维”的产物，并且警告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他们这种做法有损自己的利益。
印太经济繁荣框架（IPEF）倡议吸引了区域内14个国家的参与，IPEF是美国拜登总统为促进美国和区域内伙伴之间的经济合作、应对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而提出的最新倡议。除了“一带一路”以外，中国也推动全球安全倡议（GSI），东南亚地区是该倡议重点关注的区域之一。中国积极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希望它能够促进东盟与先前伙伴国的自由贸易协定的多边化。但是，在乌克兰冲突日益复杂的背景下，俄罗斯和中国的关系日益密切，这可能会导致美国加大在欧洲和亚洲的介入力度。美国加剧了亚太地区对立集团的形成，这对地区合作是危险的，特别是东盟国家可能被迫在中国和美国之间选边站，东盟国家更有可能陷入“地缘政治陷阱”。因此，对于东盟国家来说，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其实就是中美竞争。
随着现在地缘政治不断升温，特别是乌克兰局势的冲击日益复杂，美国也加强了它在亚太太平洋联盟的关系，进一步增加了东盟国家陷入“地缘政治陷阱”的可能性。美中竞争影响到地区和平与稳定，也使得东盟更加分裂，甚至可能失去在该地区的中心地位。因此，如果不加强东盟的团结并提升其在东亚地区的中心地位，东盟国家可能成为权力竞争的俘虏。
那么，东盟如何应对中美竞争的加剧？首先，东盟在与大国特别是美国和中国的关系中始终努力保持中立。东盟国家尽最大努力从每个大国那里获得最大的相关利益，不成为任何一个大国的附庸。美国仍然是该地区重要的安全提供者，但东盟的经济主要依赖中国，所以东盟不能将这两个大国完全割裂看待。其次，维持东盟在东亚地区的中心地位是东盟更好应对大国竞争挑战的关键因素。
东南亚的地缘政治力量平衡倾向于向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倾斜，原因如下：
1. 东盟不想过分关注大国竞争的紧张局势，他们希望和平、合作与发展；
2. 美国总是迫使各国像在冷战时期一样选边站，而东盟不希望在中美之间选边站；
3. 东盟对美国的东南亚战略仍有疑虑，尤其是东南亚是否真的是美国的重点地区，因为美国的关注重点在于欧洲和中东，对美国来说东南亚只在美国遏制中国时是重要的。
尽管中国与东盟的关系有了显著改善，但双方仍互存疑虑，东盟国家对中国的态度各不相同。同时，南海问题上的紧张局势升级也使东盟在战略上更加谨慎，尽管他们与中国有深入的经济接触。从本质上讲，东盟国家还不能将中国视为该地区的良性安全提供者。然而，中国、美国以及其他大国在该地区都有着战略利益。东盟成员国延续与所有大国保持同等距离的集体决定，同时不试图阻碍他们在该地区的利益追求。
就越南而言，与东盟一样，河内已公开宣布在大国竞争中不选边站队的政策。在美国和中国在该地区日益激烈的竞争中，越南是最担心陷入“地缘政治陷阱”的国家之一。尽管越南和中国在南海问题上存在争议，越美关系近年来也日益改善，但越南也不能完全倒向美国反对中国，反之亦然。越南还积极维护与所有大国的关系，贯彻“四不”政策，强化和平对话解决冲突的机制，强调与大国关系的双赢。可以看到，越南加强了与中国和美国的经济合作，与俄罗斯的军事合作，并扩展了与其他大国的关系。越南的政策是在区域合作中实现多边化、均衡与尊重大国利益。这与东盟的目标一致。
中国在推动与东盟关系方面比美国更有优势。中国和东盟是近邻。同时，中国是东盟重要的经济伙伴。因此，中国始终是东盟国家外交政策的重中之重。对中国而言，东盟不仅在地理上靠近中国，而且是中国最大的全球贸易伙伴。与中国保持稳定的关系对东盟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东盟需要和平与发展，不希望与任何大国产生冲突和对抗，也不想卷入任何地缘政治竞争。因此，东盟努力与中美保持平衡的关系。中国还提出了几个与东盟相对一致的外交重点，如“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平崛起/发展”“世界大同”“互利共赢”等。双方还同意加强东盟-中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CSP），特别是加强东盟-中国自由贸易区的发展，有效实施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深化互联互通、数字经济、电子商务、可持续发展与环境保护等领域的合作。
展望未来，中国-东盟的关系会呈现什么样的景象呢？中国是一个越来越重要的全球参与者，但它只是一个局部大国，或者也被一些人视为全球体系中仅次于美国的准超级大国。但是，很明显，中国已经是一个地区超级大国。这对于东盟国家在处理与大国关系中的战略考量具有重要意义。中国应加大对东盟共同体建设和东盟在东盟主导的地区机制中的中心地位的支持力度。中国应支持东盟的多边合作，东盟也要支持中国的多边合作。东盟应尊重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国战略利益。“双赢”应该是东盟与大国关系的理想成果。东盟也需要加大对中国在本地区合作意向的支持力度。
但中国与东盟关系的改善也存在一些障碍。南海争端管控是当今中国-东盟合作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双方应对可能加剧南海紧张局势的行动保持克制，同时积极推进行为准则（COC）谈判进程。东盟各国都应表明，在大国竞争中不选边站队。东盟各国不应依靠一方反对另一方。但问题是东盟国家在和中国、美国等其他大国建立关系时，可能缺乏信赖。尽管东盟在推动与中国的关系方面非常积极，但东盟国家对中国仍存在一定程度的怀疑。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中国与东盟在南海问题上因为主权归属有矛盾；二是因为中国威胁论仍甚嚣尘上。
我的发言结束，谢谢大家！*免责声明：本文所阐述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立场，不代表广州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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