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蒋太太

他用遗嘱平息了争端

© 徐敏｜文

蒋廷黻

蒋廷黻（fú），湖南邵阳人，中国史学家、外交家，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

这个人，做学问，他是顶尖的学者；办外交，他是一流的人才。有人评价他：在文人中，官做得最好；在官场里，学问做得最棒。唯独一件事他处理得最糟，既折了寿命，又损了清名。

这件事的开篇，原本充满了浓情蜜意。

1923年，在航行于太平洋的船上，一对年轻男女，举行了浪漫而又简约的婚礼。他们特别邀请到船长，做他们结婚的证人。

两人这一年都是28岁。男的叫蒋廷黻，哥伦比亚大学留美博士。女的叫唐玉瑞，是清华首批赴美留学的十位女生之一。唐玉瑞读的是社会学，蒋廷黻读的是历史学。两人同为校友，不同籍贯，异国相遇，同胞情长，一见如故，志趣相投，先是密友，终成眷属。

回国后，夫妻二人同时任教于南开大学，蒋廷黻教历史，唐玉瑞教数学和钢琴。这样一对夫妻，当年极其罕见，人人羡慕。像鲁迅、郭沫若、胡适、茅以升、熊庆来等等留洋学生，无一不是包办婚姻；原配妻子，基本都是一字不识。

而蒋廷黻的夫人唐玉瑞，不但是社会学硕士，而且多才多艺。1927年，南开大学举办联欢晚会，开场曲目就是唐玉瑞的钢琴演奏。

蒋廷黻与唐玉瑞

那几年，蒋廷黻一边教学，一边研究中国近代外交史，著述不断，硕果累累。南开六年，奠定了他在中国近代外交史乃至近代史研究方面的地位。

1929年，求贤若渴的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从北京跑到天津南开来挖墙脚，邀请蒋廷黻去清华担任历史系主任，蒋廷黻不答应他就不走。唐玉瑞很喜欢南开，但蒋廷黻最终答应了罗家伦，她只好夫唱妇随。

去了清华，唐玉瑞发现人地两生，加之四个孩子先后降临，需要照顾，她只好放弃教书，做了一名家庭主妇。

有妻子主内，蒋廷黻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研究，撰写著作。九·一八事变后，他与胡适等人创办了《独立评论》，频频发表政论阐述自己的主张，引起了蒋公的注意，并数次约见蒋廷黻听取他的意见。

1935年冬，蒋廷黻被任命为行政院政务处长，走上从政道路。唐玉瑞也从教授夫人，变身而为官太太。第二年，蒋廷黻出任中国驻苏联大使。在他的斡旋交涉下，被作为人质扣押长达12年的蒋经国，终于得以重返祖国，回到蒋公身边。

1945年初，蒋廷黻就任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中国代表，并兼任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署长。这个官职，涉及援助物资的巨量分配，是个典型的肥缺。

蒋廷黻有一个留学时养成的爱好，喜欢桥牌，也是桥牌高手。他有一个圈子，三五好友聚会，常在一起交流切磋。

这一天，来了一对夫妻，男的叫沈维泰，女的叫沈恩钦。叙及出身，也是巧了，沈维泰毕业于清华，算是蒋的学弟。沈恩钦毕业于中西女中，喊唐玉瑞要叫学姐。

开始大家都没在意，目的就是打牌。没想到沈恩钦牌技高超，与蒋廷黻不分伯仲，使两人有“棋逢对手”的感觉，惺惺相惜。几次下来，已经50来岁的蒋廷黻，面对30出头风韵正浓的沈恩钦，不免难以克制，心动不已。

沈恩钦与蒋廷黻

为了方便经常见面，从不假公济私的蒋廷黻，将沈氏夫妇一同调入救济总署。然后找了一个理由，将沈维泰调往国外工作。而此时，唐玉瑞因小儿子居仁患哮喘病，正陪同儿子在美国治疗。

两边形成的真空，让蒋廷黻与沈恩钦有了朝夕相处的自由。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沈维泰终于听说了妻子红杏出墙的事情。羞愤之下，他选择了和妻子离婚。

沈维泰一松手，沈恩钦成了自由之身，愈发没了顾忌，与蒋廷黻更是情好日密。

1947年11月，蒋廷黻出任中国常驻联合国首席代表兼安理会中国首席代表。原本应该是唐玉瑞随同丈夫走马上任，结果沈恩钦却以随员身份与蒋廷黻一同前往纽约。蒋廷黻也是毫不避讳，带着沈恩钦抛头露面，以夫妻名义公开出现在外交场合。

蒋廷黻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此前在墨西哥法庭，他通过律师，在唐玉瑞没有到场的情况下，单方面解除了和唐玉瑞的婚姻关系。紧接着还在美国与沈恩钦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在蒋廷黻的观念中，认为既然与妻子已经没有感情，通过法律途径离婚，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唐玉瑞可不这么想。她是喝过洋墨水的现代知识女性，文化修养和个人身份，决定了她解决问题的方式。她既不作泼妇骂街状，也不找小三打成一团。她用自己的维权行动，坚守婚姻防线，绝不退出。

有闺蜜好友曾劝过她，老夫老妻，缘分已尽，丈夫有了新欢，不念旧情，何必纠缠，不如好聚好散。唐玉瑞原本也不想太伤感情，毕竟有四个子女，好歹总得给后辈留脸。但想到蒋廷黻一意孤行，居然利用法律漏洞，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离就离，简直欺人太甚。那么，自己也不妨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婚姻权利。

她先是向纽约法院提起诉讼。但法院因蒋廷黻是外交官，具有外交豁免权不予受理。唐玉瑞又转而向美国最高法院状告其夫犯有通奸罪，同样因触及外交豁免权被法院驳回。鉴于蒋廷黻是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唐玉瑞请求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出面解决她的婚姻纠纷。但联合国乃国际组织，只调解国际纠纷，并不受理个人家事。

眼见法律途径不能解决问题，唐玉瑞转而另辟蹊径，开启了堪称教科书似的婚姻保卫战。从此，只要蒋廷黻参加外事活动，她都不请自到，以蒋太太的身份参加聚会，这样一来，会出现两个蒋太太的尴尬画面。为避免难堪，主办方有时候就只能放弃邀请蒋廷黻赴宴了。

更令蒋廷黻难以承受的，是参加会议或是演讲，唐玉瑞都会跟踪而来，而且总是在第一排就座，踊跃参与交流提问，以一口流利纯正的英语，与来宾谈笑风生。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在宣示主权，我才是蒋太太。就弄得在台上演讲的蒋廷黻，难免分心，有点心神不宁，逼得蒋廷黻有时不得不提前采取清场措施。

这场婚姻拉锯战，给蒋廷黻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虽然与沈恩钦夫妻恩爱，但终究无法获得唐玉瑞的谅解。顽强的女人就这么和他耗着，拒不接受离婚，一直耗到蒋廷黻身患重症，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1965年10月9日，蒋廷黻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享年70，作为交战一方永远地退出了战场，这场18年的婚姻保卫战才终于放下帷幕。两位妻子共同出席了蒋廷黻的葬礼。纽约大教堂庄严肃穆，唐玉瑞由两个女儿志仁、寿仁陪伴，沈恩钦由蒋家小儿子居仁陪同，分立左右两侧。现场气氛平静和谐，波澜不惊。

根据蒋廷黻生前立下的遗嘱，他把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唐玉瑞，一半留给沈恩钦。这样的处置，体现了智慧，表达了化解，平息了身后可能发生的争执。唯独感到遗憾的，是他正在做的口述历史，仅仅完成了三分之一。

又过了14年，唐玉瑞过世，享年84岁。三年后，沈恩钦病逝，终年70。三个人的恩恩怨怨，至此划上句号。

参考资料：

1、怅雪《蒋廷黻：被原配纠缠18年，至死未成功离婚，去世后，原配出席葬礼》

2、温波年《蒋廷黻：原中国首席代表，两位“妻子”大战18年，最终三败俱伤》

3、《至死未获原配同意离婚，蒋廷黻葬礼上出现两位妻子，遗产各得一半》

4、山佳《唐玉瑞：身为民国高知女，却因为小三，打起了18年的婚姻保卫战》

5、百度百科《蒋廷黻》

  推荐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