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头：鹰击长空，志在冲天
——走进（重庆）空军抗战纪念园
在园地《寻访英魂》篇的震惊和感动中,受作者月生之托，十月二十七日一早，和朋友廷淑、园地友竹韵依依及先生，一行四人（以下简称淑、依）在持续的秋雨中，分从江北、渝北及九龙坡区出发，走进了位于重庆市南岸区南山公园路边的空军抗战纪念园。
依夫妇是二十六日专程从成都来渝看望我，原定二十七日乘机返浙江，得知此事后，便决定推迟一天，欣然一同前往的。
路盲的我和淑，于二十五日进行了踩点探路，熟悉环境（毕竟四人都是七十开外的年纪，天雨路滑，辗转多路，出行的安全和顺利也不可小觑）。也粗略地浏览了一些墓碑。南山植物园正筹备着重庆市第25届菊展，竟找不到一个卖花的小店。下午返回，即在不太熟悉的小区街区里捕捉到了唯一的一家花店订好。约定第二天晚八时前取货。
雨继续着。二十六日下午与心心念念的依及先生相见，共进晚餐。
待去花店取花时，粗心的店主居然忘了此事。等待中，当她把修整好的一朵朵淡雅洁净的鲜花，插进泡沫座垫时，恰似一个个年轻飞行战士绽开的生命之花一般。瞬间，又凋零在了昨日那个秋风瑟瑟的雨中，变得模糊起来，顿时涌动无尽的怜惜和悲怆。
二十七日清晨，延续夜雨。从住地去往纪念园需换乘四次公交、轻轨。在给花束作了最保险的安全防护，万无一失后。便赶乘六点四十分的首班公交出发。护花使者的我一路小心翼翼，仍状况不断，尴尬难堪，十七八度的气温竟也汗流浃背。
四人在环线轻轨站出口处汇合后，即换上山的公交车。384路在雨雾中的盘山公路上绕行，路上没有行人和车流，与依相见恨晚，一路有说不完的话题，缩短了路途时间，也无疲乏之感。到达南山，错过一班335路开往纪念园方向的小巴，雨中半个小时的等待显得特别漫长。这里不像红岩村、渣滓洞、白公馆和烈士墓等地。没有多少人知道，更没有多少人前往，就像之前，我不知她的存在一样。班车间隔时间长，纪念园不设站点就“顺理成章”。好在驾驶员行方便，可在纪念园踩一脚。
资料显示。此园建于1938年，是中国境内最大的抗日空军阵亡将士实葬墓地。由民国政府选址、出资。为埋葬、祭奠中、美、苏三国抗日空军将士而修建。共安葬了重庆大轰炸、武汉保卫战、长沙会战、璧山空战及在其他地方牺牲的242名抗战空军英雄，原名“空军坟”。埋在这里的烈士许多都只有衣服、皮鞋、皮带等遗物，即便有遗体的也大多残缺不全。
1949年后，空军坟几遭劫难。
50年代，由于无人管理，贫穷愚昧的乡民，开始盗取墓碑、条石，用于修筑道路、农家房屋、猪圈，更有甚者盗取棺木，制作农具等。
文革期间，除被红卫兵打砸毁损墓碑外，还有无知者，以为墓中有值钱陪葬物品，大规模地挖掘烈士墓，尸骸四散，毁灭殆尽。
2005年8月，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之际，空军坟所在地的谢德华等四位有良知的村民自发捐款，在南山盘山公路边树起了一座大理石纪念碑，碑身上刻着“抗战英烈永垂千秋”。
十点半过，到达目的地。
走进园区，我们都忙于用手机定格这些历史镜头，依的先生姜老师最是投入。脖子夹住雨伞，蹲下朝下，高举向上，不停变换姿势，无一遗漏地将每一个画面收入相册。为我的文字记录增色不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背对墓群的石壁，上面镌刻着醒目的“空军抗战纪念园”。侧面转弯处是镶嵌着政府和统战部门署名、分别于2002和2010年制作的 “空军坟”和“海峡两岸交流基地”的黑底金字的牌子。估计从那时起这块坟地才真正得以重生。
“空军抗战纪念园”石壁的对面，是诸如“驼峰空运”、“抗击日机”、“重庆大轰炸”的中英文简介。石壁旁边，是望不到头的进入墓地的青石台阶，据说共有168级。台阶两旁英姿威严的空军战士雕像预示着战争的残酷和血腥。
这168级石阶上，有规则地间隔镌刻着中国空军的抗战史。前半程石阶上刻着抗战以来发生的重大战役与事件，如百团大战、仁安羌大捷、中美苏发表《波茨坦公告》、日本投降等等。后半程石阶则刻着抗战中25场（本人记数）主要空战的名称及时间。如淞沪大战、重庆大轰炸、璧山空战、成都空战、徐州空战、南昌大战、太原空战等等。
走在168级台阶上，尤如置身一个个硝烟弥漫的战场，让人遥想起那些血雨腥风的历史时刻和长眠于此的烈士英魂。
纪念园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10多米高的纪念碑。碑体由两扇下端残缺、弹痕累累的机翼组成。机翼托举起一个巨大的飞机螺旋桨，浆下刻有 “志在冲天”4个大字，是孙文（孙中山）先生于1923年8月10日为中国本土制造的飞机试飞成功题写的贺词。我和依在烟雨笼罩的碑旁留下了朦胧的身影。
瞻仰了纪念碑后，脚步开始往下挪动。偌大的园陵，除了雨声和四人的低语外，万籁俱寂。一个个在野草墓碑中的英灵，显得那么孤零和凄凉。唯有草丛中那些在风中轻摇的小野花，碑面两边镌刻的象征和平的橄榄枝，给了长眠于此的英烈们经年累月的陪伴。我们这迟到的祭奠无法抹平灵魂深处的自责和歉意，我们来晚了。
墓碑中有姓名和出生年月的是少数，有遗照的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空白的无字碑。资料介绍，这里葬有242名烈士遗骸，那应该是建坟时的初始数字。据实地观察，现存可能不到四分之三了。那些没有留下任何资料的无字碑里，不乏有“飞虎队”在驼峰航线中英勇献身的1579名美国飞行员中的将士。穿梭在草丛里的一排排墓碑中，抚摸着那已不太清晰的、出生到阵亡的时间数字，钻心的痛楚无以言表。他们最大的不过三十出头，最小的不到二十岁。这些当时的孩子们大都来自优渥的环境，受过良好的教育、严格的专业训练，不少毕业于有中国空军摇篮之称的杭州笕桥中央航校。
人生中花季的年龄，本应勃勃生长，有美好的前程可待。此时台湾作家齐邦媛《巨流河》中，凋谢在黎明前的飞虎队队员张大飞的形象变得清晰起来。“这些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能是兄妹之情，否则，我死了会害她，我活着也是害她”的遗嘱叫人心酸不已。一个立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男儿，以血肉之躯殉国，将26岁的生命，浓缩在南京航空烈士陵园碑上这一行字里。
在二十五日踩点中，我们竟找到了月生文中提到的，在壁山空战中粉身碎骨，年仅23岁的小提琴手“黄栋权”的碑位。虽已是衣冠冢，但那刻进石碑的小伙子当年发出的琴声，却是林徽因一家雨夜中寻找到八个航校学员的向导。二十七日，我们再次来到他碑前。拾走落叶，掀开杂草，把两束鲜花分放在碑的两旁。一束为月生，一束为我们，也为不忘历史，心存敬意的每一位朋友。并告诉他：“我们来看您了，我们不会忘记”。
葬于这里的英烈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去与实力悬殊数十倍的日军抗击，无一人被俘，最后魂归蓝天。誓死报国不生还，这是怎样的一种忠心赤胆，浩然正气和家国情怀。为了今天，我们又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俄乌战争、哈以战争中尸横遍野的血腥镜头。战争没有赢家，生命价更高。孙春龙先生发起的“为爱止戈”、“老兵回家”公益活动的意义更显得深远。
往回走在168级的石阶上，再一次被当年风云激荡年代感染，每下沉一级离战争远了一层，离安定和平的环境便近了一步。
依的先生总有敏锐的视觉，回到进园时的空旷之地，在一个不起眼的一角，他发现了新大陆。原来右侧还有一室内陈列馆，留下了不少珍贵的影像资料。那些历史的见证，足以让心灵震撼，灵魂被洗礼，也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完成《寻访英魂》作者月生的重托，续下了这篇接力文。在自己的家门口，完成了一次对历史、战争和人性的重识和思考，它的意义远大于我以往的任何一次出游。没有月生对这段历史的关注，作为一个地道重庆人的我，竟不知“空军抗战纪念园”的存在，也无从翻到年轻的中国空军这段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篇章。只要我的双脚还听使唤地登上那168级台阶，每年的清明，争取如期而至，为铭记历史，为安放良心。
离开时，我把地址位置发给了“东方欲晓”朋友，他一直关注此事，并告诉有机会来重庆时，一定不忘去敬献一束鲜花。我自荐当向导，因为我不再无知。作为当年陪都的重庆，留下了不少抗战遗址，大都鲜为人知。希望更多的朋友来到重庆，走进空军抗战纪念园，让她成为真正的网红打卡之地。
返回时，我们享受了四人“专车”接送的待遇，午餐时接收到了总理去世的噩耗。
（注：除室内照系翻拍外，所有照片都是当日现场拍摄，虽欠清晰，但留下了真实的时间记忆）
2023/11/03
【作者简介】一个嫉恶如仇的四零后，一个悲天悯人的不老妪。 一枚园地耕耘者。
聆听良知，坦鸣心声。
我手写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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