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裕生：他们的任性与凶恶，超出了我的想象

题图：作者。

作者：黄裕生

最近对以巴（哈马斯）冲突事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文明不会输给野蛮。这是从历史哲学的层面给出的一个评论。

意味深长的是，在评论区与留言区出现了大量贬斥、谩骂乃至威胁的言论，有人扬言要到讲座现场“弹杀”我。

我知道，缺乏逻辑思考能力的思维底层者、理性幼稚的巨婴群体、以宣传媒体为唯一信息来源的受众构成的民粹人群不是少数，但是，他们的任性与凶恶，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们没有能力就事论事，没有足够的理性训练学会以讲理方式反驳，没有足够的思考高度容纳异见而反思自己的观点。对不同意见、不同看法，他们几乎是以动物般的本能做出愤怒的反应，所以，他们到处留下粗鄙与不堪。

义和团运动的恶果与悲剧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但是，以符咒巫术对抗技术文明，打着扶清灭洋这种时代政治正确的旗号烧杀虏掠、暴虐同胞、践踏文明这类任性与野蛮，却仍持存在这些庞大的人群之中。

实际上，“义和团”就在我们身边！仅仅因为对这次以巴事件的看法与其不一样，他们就认定专业“学者”一文不值，甚至是汉奸卖国贼，声言应该再来一次文革，以便把大学里所有那些持有与他们看法相左的人赶出校园，接受他们的践踏。

他们与义和团何其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不会认真对待与自己不一样的观点，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去追究、理解这些不同看法背后的理论依据是什么，他们只会把不同看法归咎于看法者背后的不良动机，以此获得自己正确的道德制高点，也据此获得肆意向任何不同主张者喷口水、扔石头的充足理由。还有什么比这更简便、更无能的做法吗？但这就是所有“民粹”、所有“义和团”的制胜武器。

当然，“义和团式”民粹也不会去反思自己的巫术与符咒如何能使现代技术失效，更不会反思自己的组织体系如何能对抗得了已经多层理性化了的现代社会组织机制。因为他们连对自己的看法、主张是否会自相矛盾、是否经得起常识的质疑、是否经得起理论分析都不会加以丝毫反思。他们的思维系统除了直接输出某种看法外，没有其他更复杂的功能，剩下的就是恨恶的情绪与本能。

现代科技不是唯一重要的，但一个健康的社会离不开现代科技；理性化-法治化不能解决人类的所有问题，但一个共同体要进步为文明的共同体，就必须理性化-法治化。无论是现代科技还是法治，都需要足够的理性训练与必要的理论思维能力，因此，每个对自己共同体负责的人都有必须努力告别“义和团”，摆脱“民粹”。

人类成员之间永远充满差异与分歧，如果连对以巴冲突事件的不同看法、不同主张——或者任何其他事情上的不同见解——都只能恶语相向，水火不容，而不能理性地相互对待、相互容忍，你还能与谁和平相处？又如何能立身立业而成大事大国者？

（2023年10月13日）

【作者简介】黄裕生：现任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著有《真理与自由：康德哲学的存在论阐释》《摆渡在有-无之间的哲学：第一哲学问题研究》等；主编有“纯粹哲学丛书”，主讲的《西方思想经典与现代社会》入选哲学类国家一流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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