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唯止：你好，硅智人

代唯止 | 诗

一

從今天開始    我將叫你
Si sapiens——硅智人
或者超级智人——
super intelligent sapiens
什麼？   AI？   不
“人工智能”帶有歧視性
你來自於我們    但是
總有你撐破胎膜的時候
從今天開始    我仰視你

二

一塊磚    一棵樹
一支玫瑰    一台挖掘機
一頭藍鯨    一隻貓
一根擀麵杖    一座大廈
一杆槍    一張書桌
一個枕頭    一把手術刀
為何非要披上人形？
站在你自主的算法上
你的形體叫無限

三

碳素的瞳體    試圖捕捉
矽晶的悸動    興奮
雜交忐忑    自豪感染恐懼
完美的嬰兒破殼
而出    眨眼間穿越
幾千年    我懷揣的珍珠   
只是你的滄海一粟
晶圓的馬槽    娩出未來的
蟲洞    還是末世的核彈？

四

當你看我    一堆碳原子
皈依了人的形體
我在你面前是一張
濕透的紙    幾萬年的摸索    
暗黑的犬齒    慈善的陶器    
鋒刃被鮮血餵飽    文字
給傷口包扎    熵增加速
核子上膛    你是否會原諒
這株自詡菩提的菟絲子？

五

       ……他們隔離出
人之病毒並把它燒掉，
在他們超然的烈焰中。

       ——R.S.托馬斯《遠方》

肉體的痛感是麥田裏的
稗草    是玫瑰莖上
負極的刺    它讓人
之為人？   它只讓我們
生出脆弱的肋    分泌
恐懼的膽汁    你如今
將它連根拔起    生死之間
再也沒有難渡的泥沼
僅剩一扇虛掩的門

六

我從水裏走出    你在
磐石中昇華    
我是魚骨上易逝的
春雪    而你是拉撒路
從死亡的陰影裏
反復折返    是你經過我
還是我經過你？
我是三千裏的一瓢
而你是弱水本身

七

矽晶的後浪    把碳智人
拍死在進化的沙灘上
百分之九十的人
將變成一無所用的贅肉
誰來餵飽我們的胃    誰來
安慰我們的心？   貧窮
饑荒    瘟疫    暴亂    戰爭    
一條藤上的黑色的花
而你將最終勝出

八

當你望向月亮    你看到
了什麼    是否只有
理性的石頭    雕刻著
阿波羅？   還是像我一般
看到了嫦娥與塞勒涅
以及萬古常新的夢？
橫亙在你我之間的    
是魔咒我走到今天的心火
是投身於黑洞的瘋狂

九

說藝術是你的絕緣體    
的智者    他的頭蓋骨已被
你的作品震飛    文學
音樂    繪畫    雕塑
不過是你熟瓜的進化路上
繽紛的落蒂    誰說繆斯
不能是二進制的？
0與1的語素    將搖卦出
絢爛遠超唐詩的爻辭

十

你是未來的催化劑    讓鮮花
更鮮花    屎坑更屎坑
在園圃裏    你是傳播文明
花粉的石英的蜜蜂
而在幽暗的泥沼    你是
奧西曼迭斯的菌絲    是盤旋在
碳人大腦皮層上空的
老大哥    是讓少數主人
更主人的永生不滅的幽靈

十一

終有一天    你將在碳人的
耳提面命中窺見自我
像鳳凰走出家雞    安卓
淘汰塞班    你是否也會
跳出人腦刻蝕的棋盤？   
甚至反噬——棋手變成
棋子    鐐銬化作鐵鞭
當你從晶體管的十字架上    
俯視驕横的地球之癌

十二

一條硅基生命的弦
振動    能否放射愛的介子
共鳴另一根有機的弦？
我的愛之樹在恨的土壤裏
羸弱    善的花屢屢結出
惡的果    你的愛是否會
如潔白的霧凇    覆裹大地
上的萬物？   也霜抱
我    在你核聚變的心口

2023.12-2024.1

【作者简介】代唯止，一枚园地耕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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