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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斯楞 | 杨支柱的关键词

阿斗的梦 阿斗凿墙 2024-04-15
珍妮特·兰金雕塑

本文的关键词是:境遇。这是在《杨支柱:莫言没说什么》一文里看到的。杨老师这篇文章,看上去蜻蜓点水,细读细品,信息量并不小,意味也深。文章在提出“境遇”之前,还有两个关键词发人深省。

一是“沉默”

这里是指由恐惧造成的沉默,在知情者中,这种沉默或许告别了恐惧,并为个人的立场保留了无声的表达,即:抵制和反对,这在人云亦云中姿态鲜明。另一种沉默是自我保护的不敢说话,是暂未告别恐惧的噤声不语,仍然可以保留态度,暂归为可能摇摆的中立姿态。

恐惧能让人沉默,相反的,也能让人开口,这种开口在历史上见怪不怪,数不胜数,即杨老师说的“人人亦云的马屁、假大空、落井下石”,杨老师还说,这比沉默更可恶,且在体制内外已成痼疾和风气。我以为这个风气不是一日之风,是在曾经的运动中蔚然成风,并以相当浓重的色彩承续至今,毛星火之猖獗就是这种基因。

二是“沉默的权利比说话的权利更根本”

这句话引人进一步的思考。沉默是语言表达的退路和自我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斩断,沉默将不被允许,即:不许不说话。

杨老师说“不许不说话比不许说话更可怕”。所以胡思杜必须批判他老爸,他老爸的徒子徒孙也必须一个个登场开批,于是孩子举报家长,学生举报老师。杨老师说的这个“根本”被瓦解了。思杜老爸的“面包自由说”早就预料过种局面了,所以他理解自己的儿子:他没有不说话的权利。

胡适说的就是境遇。

不许不说话,不是课堂上挨个答题的那种尴尬,而是面临着被强迫导致难以自保的风险。上点年纪的人见过,处于这个境地,弱小无力的个体,为了生存,大多会放弃自己在沉默中暗含的态度立场。这种立场原本是属于自己的,包括自己的观察、认知,当然也包括自己的人格尊严。

这个人格尊严的得与失,均是从杨老师所说的“根本”中得来的不同境遇。这个境遇向前一步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年代(80后),向后一步就是我父亲(40后)成长的那个特别时期。这个境遇缩小一点只限于知识分子,扩大一点则是无限的广阔天地。

在这向后一步的广阔天地里,绝大多数人纷纷呈现了一个经久不衰的牢固人生观:好死不如赖活。人一旦放弃了自己坚持的努力和勇气,至于活成啥样,那就只能由着境遇说了算。境遇是毫无表情的,失控了就像狂风暴雨,在境遇的眼里,人不过是行走的皮囊,于是境遇疯狂起来,毫无节制的淬炼这些挣扎的皮囊,草原上的干羊肉就是这么风干的。

相反的一个观念正是百年前的舶来品:如果连自由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个观念不那么容易接受,至今仍然是人类或者说东西方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偏偏就有那么一些极少数人,并不畏惧肉体的痛苦和消失。他们一咬牙就把腰脊给挺起来了。甚至不惜以生死,诠释西方这个观念的大义。谭嗣同首当其冲。陈天华、秋瑾乃至遇罗克、林昭,个个年轻,个个有才,绝顶醒悟的大才华,为泱泱中华传播了另一种生而为人的意义。丁东老师在《打油诗里有文章》一文里说,谭嗣同为了变法维新,不惜舍生取义,是中华民族永远的人格楷模。

变法维新,就是为了改变个境遇而已。值得吗?历经126年,令人向往的答案仍然只在少数人心里。

莫言不是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就该封神,这也绝不是真正的文学大师所希望看到的;毛星火的血性也自留了5年的保质期,像他一样的八千人也好一万人也罢,统统是这个尿性。

胡适被无数人痛骂了数十年,鲁迅也常年招人不待见。但他们都能说话,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甚至不说话被鲁迅说成是振聋发聩的“沉默啊沉默……”如此境遇,与今大不相同。

杨老师的原文是:

管谟业(莫言本名 - 编者注)本人的确不缺保护,但“莫言”的境遇的确是个重要信号。沉默的权利比说话的权利更根本,不许不说话比不许说话更可怕。而现在,想保持沉默已经越来越难了。

他说“莫言(非管谟业)”的境遇是个重要信号,我虽然是80后,但是对这个信号的了解是,这个信号从未真正停止过。它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爷爷我父亲或许都领教过。我觉得,杨老师说的这个境遇,更值得人们花精力关注。

民国中央研究院评选第一届院士的时候,要不要把郭某若加进来就产生了争论,最后结果是他获得了一个像样的待遇和境遇,位列人文组一席,不是不考虑郭先生当时别致的学术和社会活动(包括政见)表现,而是尽量不把矛头最终指向个人,而尽可能的对事不对人。

如果按照“对人不对事”的逻辑,儿子没有不说话的权利,胡适也有点责任。这就涉及到杨老师提到的关键词,境遇。

毛星火能把矛头指向个人,能把血性玩儿成缓兵之计,原因是没个规矩正儿八经的发挥作用。诉诸于法律是可选的,但如果双方都能光明磊落的站上公堂,似乎更有希望看见这个规矩究竟是个牌坊,还是人们赖以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工具。这个规矩,正是人们所处境遇的根本所在、根本保障。

墨菲定律的担心果不其然,郭先生发达后,面对曾经把他当人看的一些留下来的同僚”们,他竟然既不许人家说话,也不许人家不说话,分明就是不给活路。但凡那些知识精英有任何一个能像今天的毛星火这般安然无恙,那就说明他们曾经维护的那种境遇多少还剩下一点。可惜啊,郭先生享受了一种根本保障的境遇,但等到他换了新境遇之后,却活生生自觉放弃了先前那境遇给他的尊严,活得一点也不像样了。

所以,境遇是何其的重要。

珍妮特·兰金在所有议员都投票同意美国参加二战的情况下,坚决地投下了反对票,“不为战争投票”,这就是她的调调,也是她的自由。在三亿美国人都对日军产生仇恨的时刻,她公然唱出了反调。美国国会为她提供了怎样的境遇呢?一是让她把话说完,把票投下;二是为她立了一尊青铜雕塑,以永恒纪念这个行为闪烁的自由精神,这不就是肯定了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生命价值吗?

对于吃瓜的人来说,谁当院士、谁投反对票或许都无关痛痒,但是任何一个人,倘若能够安然生活在这样一种境遇中,想说就开口,不想说就闭口,而并不因此经受丝毫的担惊受怕,人们也就不在乎莫、毛他们私人之间的争执了。

【作者简介】呼斯楞,80后蒙古族,传媒人,自媒体人,一枚园地耕耘者。个人公号:星星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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