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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真的可以“抵达”一个人吗?用半小时或一小时,向对方解释你是谁,想要做什么,提出问题、翻译问题,告知对方在哪些意义上可以帮到你,给你想要的讯息。或者进一步问,在以“寻找”为出发点的路途中,我们想要抵达的究竟是什么?是一个人珍藏在记忆里的那段旋律,是他(她)快要被遗忘的童年生活,还是通过一场或不止一场贸然但善意的对话,只是让一个可能很久不曾感到“被好奇”的老人短暂地得到倾听者和陪伴感。在真实的寻谣过程中,这三者常常是交错存在的。每段旅程都不会纯粹地指向单一目的,而是近乎暧昧地同时包含了三种愿望,以非常个人化的浓度调配、组成每个人各自定义的“寻谣”。回想上个月刚结束的佛山寻谣,虽然仅是短短一周,却因一次次交流与共处得以看见每个人心底的通透与珍贵。基于分工的原因,大家在过往回顾文章中比较多只能看到我的视角,这对于呈现真正的寻谣不得不说是很片面和可惜的。只有一种鸟声的森林并不美妙,寻谣也该有大家的声音,有更多没被呈现的歌谣、更多与老人的相遇、更多理解和传达美的视角、更多种体认生活的感官通道和价值取向、包括更多个人记忆与寻谣旅途碰撞的反应,才能更接近真正意义上的寻谣。因此这一次的总结,欢迎走进大家的目光和世界,相信你会不虚此行的。(注:由于内容篇幅或视角独特性,倩莹和阿龙的部分会在之后的推送中单独呈现,敬请期待。此外,每个人的分享总字数会标出,希望大家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认真看完,包括仔细看完彭彭拍的片子,当然,更期待明年你能与我们同行。)俊贤寻谣志愿者从方言音乐到广府童谣一场面向故乡的“大海捞针”向上滑动查看本部分字数为1985字人与人的相遇大概都是“缘分”使然的,我相信缘分,它就像一组无法解释的数学模型,即使令人难以理解,但它却能准确地让“人与人”、“人与物”相遇。说起来,与寻谣乐队的相遇大概也是因为”缘分“吧。平日里我少有参与群聊的交谈,即便如此,我还是偶然在一个群聊里得知了寻谣计划招募志愿者的消息。”寻谣计划?还有这种活动?哦,原来是小河啊“,一边浏览着推文,我回想起了小河老师拿着中阮身影。说起来已经是3月份的事情了,那时正值春日,我偶然刷到了一个《米店》的视频,好几位歌手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奏起乐器唱起了歌,在歌曲结束后,小河清唱了一句《可爱的一朵玫瑰花》,这一句点睛之“唱”给我留下了的印象。难得一见的音乐人来佛山了,当然要把握机会了,我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几日后我便来到了书店,参加了寻谣计划的第一个活动。在书店的乐坊中,寻谣乐队为我们介绍了6首从不同地方采收到的童谣歌曲,听众们一起听,一起学,一起唱,这些童谣就这么传播开了,这让我联想起2014年在广州参与林生祥和钟永丰的创作分享会,那一次,算是我长大后第一次接触方言民谣音乐。虽然汉语音乐在国内占了最大的占比,但是方言音乐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因为我出生在粤语流行歌的发源地——广东。《上海滩》、《沧海一声笑》、《红日》等歌曲早已红遍大江南北,还有闽南语歌曲《爱拼才会赢》,这些都是方言歌曲的经典。透过林生祥,我头一次接触到了客语歌曲,也头一次接触到用民族乐器月琴演奏流行乐的型式。林生祥而寻谣计划可以说更深一层,因为他们要找的,是那些几乎被遗忘的民间童谣。既是粤语、又是童谣,按理说我从小应该也听过不少才对,《排排坐》、《落雨大》、《氹氹转》、《有只雀仔跌落水》我都能想起来……但你要问我佛山本地的童谣,这就难倒我了。虽然听过不少儿歌,但它们都是本地的吗?或者他们真的是老童谣吗?有些歌谣我真的整首都会唱吗?除了这些,还有我没听过的歌曲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我心中涌现。“我想了解更多的歌谣”,这个想法已经挥之不去了,而接下来的一周,我与许多歌谣相遇了。寻谣寻谣,到底是怎么“寻”的呢?方法很直接,就是问。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行出没在各种场景,公园、学校、街道、村落,采访过学者、民间艺术家、非遗传人、一般民众,然而随着采访的进行,我逐渐意识到,挖掘童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要满足的条件很多。首先得是年纪较长的人,他们要对音乐有印象,其次是一般民众要愿意接受访问,再来是记得的音乐尽量是不曾发掘过的。公园里运动休憩的老人、村中集市边闲聊的老人、闹市街边小憩的老人……有愿意分享的,也有拒绝访问的;有印象深刻大方自信地演唱的,也有记忆模糊但愿意努力回想的。有的时候一天下来,能问到有用信息的可能只有一两个人,我头一次体会到了“大海捞针”这个词的含义。但正是身处茫茫大海中,每一次的相遇才显得难能可贵。在一次又一次与长者相交谈后,总算是有一些收获的,比如我没听过的完整版的《月光光》,比如哄孩子的《嗳猪乖》、比如形容女子人生的《禾雀仔》,还有《五更鼓》、《落雨微微》、《鸡公仔》、《打手仔》和最受大家喜欢的《儿安眠》等,还有一些传统的民谣,如《朝朝攞把米来嚼》、《归山与乎卖桂鱼》、《右摊清代民谣》……这些民谣的收集,对于我来说是可贵的,这正是我参加这次活动的初衷——了解更多佛山民间音乐。但这个活动不单单补足了我对于本地民间音乐的空白,更重要的是补足了我对于这个地方的历史、过往人们的生活方式、社会状态的空白。在与人们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了不同年代的人们的生活,战争年代、发展时代、文革时代……生活于不同世代的人有各自的生活状态。这个过程中我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记得了”和“要做工”。是啊,仔细想想,以前的中国物质匮乏,社会动荡,人们的温饱都得不到保证,等到了社会稳定,又迎来了发展潮,大家都忙于工作,赚钱养家糊口,有闲情逸致学歌唱歌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在现在这样稳定、富足的年代,文化才能这样蓬勃发展吧。因此我们听长者们说得最多的另一句话就是“现在的生活好啊”。对啊,生活在这个越来越好的时代,我们年轻人是幸福的,拥有网络,有物资,还有向全世界学习、交流的机会,我们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其实除了与长者们的相遇,寻谣计划成员和6位寻谣志愿者的集结在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一种相遇。除了白天分组寻谣,每晚的晚饭时间大家基本都会聚在一起,分享当天寻谣的心得体会,寻谣乐队的成员也会分享他们以往寻谣的方法,大家集思广益达成目标,提高寻谣的效率,大家在这个过程中也建立起了感情,倒数第二天大家去了平沙岛寻谣,一个淳朴又美丽的河中小岛。当看到大家在岛上开心游玩的照片时,我也倍感欣慰,大家相处的真好,自己没能去太可惜了。相遇是偶然的,能相遇是一种缘分,既然我们有缘,那应该还会再次相遇的。这是一次奇妙的旅程,寻谣计划,期待下一次再会。老王寻谣志愿者暂放“私心”当音乐如呼吸般自如向上滑动查看本部分字数为2521字凌敏是寻谣小队里最后离开佛山的人,11月19日下午,在她离开前,她和阿龙还有我到顺德杏坛青田村回访刘宝庆叔叔,我们把相机以外的随身物品放在了刘叔叔的祖屋“悠然居”里头,凌敏把她手机屏面朝下放在桌子上专注聆听刘叔叔介绍他的书法作品和词本,后来才转到庭院石凳上喝茶聊天,小小的院落、桂花树、围墙、向四周延展的绿色植物连接成了有限的、明确边界的封闭空间真空化状态,沉浸在对话里的大家好像都忘记了时间的存在。摄影:老王Mika联系不上凌敏转而打电话给我,提醒预约的车已经到了,Mika和司机师傅的来电似乎让静止的时间快速流动了起来,我们匆匆告别刘叔叔,阿龙拖着他的自行车和我们一起穿过巷子,凌敏缓慢地挪着受伤的右脚坐上了去往深圳机场的车上,告别他们后,我才真切地感觉到“寻谣计划·佛山站”旅程要暂告一段落了,这期间因为我们不同的身份产生很多不同的细腻的感受,我想试着从一个非从事音乐/艺术行业的志愿者的角度,分享我所感受到的精准部分以外的一些特别美妙的东西。参加寻谣动机的不纯问题及现状参加寻谣计划,除开想要投身参与自己关注了一段时间的项目外,其中一部分原因还隐藏着自己的私心,比如:想要近距离了解我所喜爱的音乐人在音乐以外的样貌和状态;寻谣中的他们和我在耳机、现场里听到的他们是否有一致性等等。这些私心在寻谣正式开始后我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因为寻谣的整个发生、运行过程充斥着我的脑袋,加上不想被认为“目的不纯”以及社恐、纠结属性的加持,以致于在跟他们告别的最后一刻我都没有面对面向小河老师和熊熊作业表达对他们以及作品的喜爱。把话语权、选择权交还给每个人心理因素和外部环境都会影响自我表达,无论是团队每天的晚饭后讨论分享还是走街串巷跟老人交谈的过程都在做“把话语权、选择权交还给每个人”这件事情上。第一天的寻谣小站结束后,是志愿者培训时间。事先我已经把“培训”与“被安排”划上等号,培训时意料之外大家在陆续说:“你们每个人的特长或者自己擅长的事情是什么”、“在寻谣计划佛山站你们有什么设想或者想要做的事情吗?”、“我们不会拿大家当工具人,你们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有特殊需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协助安排”......后面和凌敏一起爬山,她理所当然地跟我分享说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想剥夺每个人选择的权利,给太多的条框的同时会限制住创造力失去一些规则以外的东西,同时也想在有限的时间内让大家快速度过磨合期。可以被足够多的尊重、信任、善意、支持和自在包围,在一个舒服的节奏里开展在地性的粤语童谣搜寻,在当下变得格外珍贵。脱离预期的设想第一天天空灰蒙蒙还下着雨,我们到达位于禅城的兆祥公园开始分组行动,我抽到的是由朱朱担任寻谣前哨的虾兵蟹将组。“孩子们你们认命吧,你们都跟着我!”这是朱朱说的第一句话,朱朱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很可爱,亲和力强,还有一种锲而不舍的韧劲,直到现在我依然荣幸能成为虾兵蟹将的一员。期间问了几个老人大多以“没怎么听过”、“以前听过粤语童谣但现在不记得了”为由宣告话题终止,这和我协助寻谣计划团队“找到粤语童谣并将其活化”目标和预期大相径庭,也忽略了在寻谣过程中可能会跌进任意的未知的预设,甚至在后来连上前询问以及聊天的勇气都没有,下午,天依旧灰蒙蒙,我的心情也被染上了灰蒙蒙的颜色。晚上开会我把我的失落表达了出来,相较我悲观的情绪化的抒发,阿龙里奇俊贤他们提出了一些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也许摆在面前的问题的答案仍未出现,也许在寻找答案的过程还会不断涌现新问题,但在寻找的过程中会促使我们去思考。也许,找到童谣不是最终目的,只是副作用,尝试着承担起失败的风险中在探索中通往未知可能有意外的收获。意料之外的结果走向第二天在顺德逢简市场一个闲置的舞台上,有人在避雨,有人摆摊做灰指甲生意,有的老人在打牌,熊熊一会儿跑到地摊那儿跟摊主聊天,一会去另一边角落,看大叔大爷们打牌。四旬、朱朱、俊贤拿起乐器演奏起一些熟悉的旋律,主动对老人“发起进攻”。没一会音乐魔法奏效了,爷爷们开始围观讨论乐器然后开始跟唱,最后有个老人主动走过来了和我们分享了一首他儿时的一首红色歌曲,他是今天72岁的梁伯,平时开拖拉机,有时候在逢简水乡兼职做导游给人家唱歌。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凉果店,被店里的老奶奶吆喝进去,我们得到了热情的接待并且顺道坐着和奶奶聊天看看能不能找到童谣或者她和童谣有关的记忆。奶奶在卖凉果以前是做挤牛奶的工作,一挤就是四十多年,街坊都喊她“奶妈”,说着她还把手掌伸出来给我们看,长期从事重复并且需要力量的挤奶动作导致手指弯曲变形了。奶妈爱好观看体育运动,鲜少听歌也不爱唱歌。在告别前,大伙帮衬奶妈买了一些凉果和竹蔗水,当时天空还在下着濛濛细雨,我翻着四旬发在工作群里的歌谣本,随口说了句“落雨溦溦”,奶妈一边结账一边像呼吸一样自如地接了句:“落雨溦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