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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任性的意志自由,归根结底是被缺失了好的坏逼出来的,驱使人们去追求好,摆脱套在身上的“好之缺失”的枷锁,来达成缺失了坏,无拘无束,从心所欲的自由。一言以蔽之,自由意志想得到好,却是由坏促成的。刘清平随笔|人性逻辑19.为什么自由总在枷锁中?进一步考察人性逻辑之前,先把讨论过的各个环节梳理一下,加深印象哈:在内外因果链条的影响下,人生在世,必然会由于自己的缺失,形成相应的需要;进入自觉心理后,又转化成以自由为本性的意志,在认知的引导,和情感的助推下,拿能不能满足需要当标准,赋予事实或好或坏的价值,从而推动人们从事各种行为,遵循趋好避坏的第一元理,采取随意任性的方式,实现从心所欲的自由,以求弥补自己的缺失,维系自己的存在。好像很简单,不是?不过吧,由于好和坏两种相反价值之间,存在复杂纠结的互动关联,至少能够分成语义上的“对应”,现实中的“并存”,悖论里的“交织”三大类,就让接下来的人性逻辑,纠结复杂起来了。加上学界的成见,往往通过扭曲遮蔽,给它们披上了玄妙晦涩的外衣,一些原本不难说明的问题,也变得相当棘手了。考虑到这一点,敬请各位准备好必要的脑汁,以免太过头疼,嘿嘿。先从“语义对应”说起吧,因为它是理解另外两类关联的前提:作为对人有益和有害的两种价值,好和坏在语义上总是彼此对应的,表现在好的反义词是坏,坏的反义词是好,否定了好就是坏,否定了坏就是好,等等。不仅如此。这种语义性的对应关联,还能投射到现实生活中:一个人要是获得了某种好,就意味着他去除了对应的坏;要是经历了某种坏,则意味着他缺少了对应的好,如同达成了富裕之好,就等于摆脱了贫穷之坏,失去了生命之好,则等于陷入了死亡之坏那样子。最早发现这种对应关联的,是首倡柿油意志既能趋好,也能趋坏的奥古斯丁;他把“坏”界定成了“好之缺失”,做出了相当精辟的理论贡献。友情提醒一点,搞学术就应当这样子,贡献是贡献,缺陷是缺陷,一码归一码,不可弄混了,看到有贡献,就说没缺陷,或者反过来,看到有缺陷,就说没贡献,嗯哼。温馨警示一句,这也是大师们有别于追随者的独特之处了:无论他们怎样犯傻,毕竟是有自己的原创洞见滴,不像后世学界的某些大腕粉丝,除了鹦鹉学舌,靠着拿他们的深度理念和浅薄糊涂,搏点名声,混碗饭吃,别的啥都木有啦,不是?当然喽,浅人并不认为,“好之缺失”是“坏”的严格定义,而把它当成了有效的解释,并且赶紧补上一句,“好”也是“坏之缺失”,借此纠正那种单从“好”的角度界定“坏”,甚至看重“好”胜过“坏”的片面倾向。不幸的是,这种剑走偏锋的理论倾向,在西方又是源远流长,至少能够追溯到柏拉图那里,因为他一方面高谈阔论“好(善)的理式”,另一方面避而不提“坏(恶)的理式”,彷佛反面人物就没资格,登台表演一回似的。接下来,亚里士多德虽然提到,“人们往往把快乐当成好来选择,把痛苦当成坏来避免”,肯定了趋好避坏的双重意向,可《尼各马可伦理学》的开门见山,照旧宣布“一切行为和选择都以好为目的”,也没给“坏”留下一席之地。因此留下的后遗症,那是相当的泛滥,后面还会不断提到,第一个就是奥古斯丁了,不仅只说坏是“好之缺失”,不说好是“坏之缺失”,而且反复强调,好才是主动的动力因,坏则是被动的“不足”或“缺失”,压根成不了动力因……其实吧,事情正相反,因为单凭好自身,恰恰不可能构成行为的动机:要是处在“缺失了坏”的好状态,难道你会设法找到什么坏,来弥补这种缺失么?那不就像奥古斯丁主张的可能趋坏的柿油意志一个样,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么:有病。不如说,只有处在“缺失了好”的坏状态,你才会生出以好为目的的“意欲”,来弥补这种缺失。举例说哈,呼吸通畅的时候,你是不大可能有意趋于空气之好滴;但只要稍微有点憋气了,你立马会形成针对它的“想要”……也是在这个意思上,斯宾诺莎曾宣布:“神不是依据意志自由活动的……意志不属于神的本性”,理由就是神的“无上圆满”“绝对圆满”,文言又叫“圆善”。无论如何,既然神连一丢丢的好都不缺,怎么还会有欲有求呢,嗯哼。当然喽,他这样子讲,和圣经中“神说‘要’有光”等等描述直接抵触。不过哦,从“无缺无失”到“无欲无求”,语义逻辑上,却是无缺无失,严丝合缝,无可挑剔,绝对圆满滴。不信,你倒是试试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漏洞来啊?顺便调侃一句,逻辑上看,奥古斯丁大概也只能勉强同意,上帝没有柿油意志,因为他肯定没那个胆量,敢于断言,上帝既可能趋好,也可能趋坏……至于因此产生的说不通,想必所有的花岗岩脑袋加在一起,都是圆不了滴,呵呵。这样子看,就不是“坏之缺失”之好,反倒是“好之缺失”之坏,直接逼着人们,从事行为,追求自由了。换个方式说吧,坏作为“好之缺失”,既不是被动的,也不是静态的;毋宁说,反倒是它的逻辑上在先的前提效应,才让亚里士多德的名言得以成立:“一切行为和选择都以好为目的。”听起来已经有点绕了,不是?再拉两位大师来背书哈:叔本华曾指出,“一切意欲都来自需求,亦即来自缺失,因而也就是来自痛苦。”同时代的英国法学家约翰·奥斯丁也声称,“每个意欲都是影响人们的一种痛苦,它驱使人们,通过获取所欲的对象,以求解脱。”敬请记住一点:痛苦就是坏哦,嗯哼。所以吧,语义对应地说,好和坏是携手并肩,一同构成了行为动力因的:正因为处在“好之缺失”的坏状态,人们才会基于随意任性的意志自由,把“坏之缺失”的好状态,当成了目的来追求,想要达成从心所欲的现实自由。也因此,前面谈到需要的源头时,提到的“存在之缺失”,严格说,其实是指“好之缺失”;或者说,是指“人们想要维系的好存在之缺失”,从而展示了人性逻辑中,不仅包含了存在论和价值学的合二为一,而且还到处都是同义反复的废话一句,严丝合缝,无缺无失。考虑到这一点,在探究行为动机的起点处,我们就要狠批“重好轻坏”的倾向了:任何情况下,人们之所以会在行为中趋于“好”之有益,归根结底是为了避免“坏”之有害。不抓住这个要害,后面分析人性逻辑其他环节的时候,就难以反驳因此产生的种种理论谬说,揭露因此导致的种种实践恶果了。至于当下,我们就能凭借好坏的语义对应,澄清一个绵延已久的模糊说法,亦即卢梭《社会契约论》的那个金句:“人人生来自由,而又无往不在枷锁中。”毕竟,撇开激情洋溢的作者自己不谈,后来那么多或者激情洋溢,或者理性冷静的引用者,反复引用之余,有几个认真尝试过,解释这样子说的道理何在呀?说穿了,这实际上是自由意志的内在悖论:人人生来都有自由意志,想要得到各种“好”,让自己从心所欲;可追根寻源会发现,它恰恰是由于“坏”对人的束缚,才会形成,因而可以说,自打产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套上了“好之缺失”的沉重枷锁。不管怎样,既然“需要”的使命是弥补“好之缺失”,人们也就只有处在“坏”的桎梏中,才能产生追求自由的“想要—意志”了,不是?换个方式说哈,随意任性的意志自由,归根结底是被缺失了好的坏逼出来的,驱使人们去追求好,摆脱套在身上的“好之缺失”的枷锁,来达成缺失了坏,无拘无束,从心所欲的自由。一言以蔽之,自由意志想得到好,却是由坏促成的。这样子看,重好轻坏的流弊就不容忽视了:只看到好的自由,忽视了坏的枷锁,如同俺老汉的另一个笔名表达的那样,会沦为很薄很薄的浅人哟。不幸的是,这似乎正是西方学界的流行倾向,下面再举几个例子,以资证明。首先吧,人性逻辑的头号元理“趋好避坏”,在西方哲学的语境里,往往被简化成了单向度的“获益原则(princip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