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风:英年早逝的好友的女儿被北大录取,追忆我们共同的青春和泪水
难忘青春,大学有你
文/绿风
今天同学群传递着一个好消息。大学同寝室的姐妹苹果(题图右二)的女儿刚刚接到通知,她考取了北京大学物理专业,真是喜大普奔,应该放鞭炮的大好事!很久没有动静的同学群畅快地热闹了一番,我们宿舍的人也在小群感慨了半天岁月催人老,一晃我们毕业26年了。
苹果本是江西九江人,毕业后一直在南昌工作。她个头不高,圆圆的脸蛋,皮肤很白,眼睛不大而有神,宿舍里只有她戴副眼镜。就因为脸圆的缘故,我们给她取了个外号——苹果,都说苹果是能保平安的,我们多么希望这个名字能永葆她的平安。
我们给宿舍命名“七馨居”,姐妹们都极容易相处,特别珍惜同学的缘分,来自广西,云南,安徽,河南,江西的几个人,南腔北调,弄得宿舍里每天欢声笑语,尤其是我的东北口音,说得虽然是普通话,携带的却是地道的东北腔。最开始的时候,我压根不敢说话,一开口她们就要笑得前仰后合,不管说什么,她们都笑,我被她们笑得莫名其妙。她们笑我一说话就感觉是赵本山演小品,我好无奈,后来终于在不断地矫正中,我的口音慢慢去除了。
而苹果她们的家乡话我只能当外语听了,她住在我的下铺,记得她妈妈送她来学校,母女俩坐在床上讲话,我一句也听不懂,那时候由衷地感叹祖国真是地大物又博。
我们对集体生活一点不陌生,直接进入状态。按年龄排好了顺序,我老四,苹果老六。大家一踏进大学校门仿佛如鱼得水,尤其那年月学习压力不大,像我都是临考试时抱佛脚,平时就写写作业,听课马马虎虎。现在回头看,我们宿舍最爱玩的就是老大,老二, 老三,老四,反而是老五老六老七三个人喜欢学习,每天都去晚自习。由此,爱玩的人自然在一起混得时间多,她们学习的却是各自去学习。
有几个周末,我们馋得浑身百无聊赖,买了酒菜回宿舍吃喝,才知道苹果很有酒量,52度的白酒喝两杯也没事,我那会喜欢雷声大雨点小的瞎咋呼,为了烘托气氛,总是嚷得很欢。苹果喝酒时很豪爽,讲起话来语速快,声音不大,却也有种指点江山的气派,她劝酒的词儿也一套一套的,然后还会划拳,唬得我们目瞪口呆。
我们还偷偷地抽过烟。抽烟是老五带头的,老五那时候下课去学校门口的川菜馆勤工俭学端盘子,很少参与我们的玩乐,但有一次拿了包烟回来,问我们抽吗?我们相互看看,抽啊,怕啥?那时候还有什么是我们不敢尝试的!于是大家都点了一支,喷云吐雾起来。后来觉得那烟太冲,又跑出去买了两包绿摩尔,细细的烟身,据说是女士香烟,我们抽完就不了了之,那会做什么事的热情都停留在好玩,简单体验一下的层面,并没有长久的热爱。
熄灯后的卧谈会,总是我和老大老二老三聊得欢,苹果她们说得少,偶尔说几句,也属于总结陈词。记得有一次学校的东北学生和广东学生发生了冲突,具体不记得为什么,约好了打一架,结果十几个东北男生打服了广东二十多人,那天我们躺着议论这件事,苹果说了一句话,在我心里扎了根,她说:“小芳啊,你将来嫁了人可千万不要牙尖嘴利,否则容易被老公打。”
其实,我印象中东北男人是不打媳妇的,尤其是受过教育的年轻一代,大多已被调教成护妻爱家的模范。可是她这句警告却一直让我记忆犹新,不得不说,在之后的生活中,我的牙尖嘴利逞凶作恶二十年,可是一旦吵架的情势已经把对方逼得两眼发红的时候,我总会见好就收。苹果的警告让我收敛很多,我总是感激她的。
苹果日常习惯独来独往,有一次她回来很早,默默地躺床上不说话,那沉默的气氛让我感觉不同以往。我问她怎么了,她开始不说,后来我问得紧了,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来。原来是青春的烦恼,莫名地情绪低落,对人生感觉迷茫。我那会刚刚结束与一名男同学的通信联系,感情也一片茫然。不知不觉,我们把各自的烦恼都倾诉了出来,觉得心情好多了。此后,我时不时以知心姐姐的形象出现,苹果将我这份“爱心“写在了我的毕业纪念册里。在她看来,我算得上她的知己,其实惭愧,现在回想,我做得多么微乎其微,而她的些许青春的自卑和遗憾,我又能治愈几分呢!
再后来,我们几个爱玩的人,因为总是一起行动,呼啦啦啦的四人队伍,引起不少男生注目。终于另一专业的男生开始追求老三,那是一个喜欢戴顶棒球帽的酷酷的男生,他每天在午餐时间点播张雨生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就因为老三的名字里有个“瑜”字,点歌点了一个星期,我们感觉都要被那小子打动了,只有老三还在犹豫。当我们在宿舍讨论的时候,苹果总是笑眯眯地听我们讲,眼睛滴溜溜地闪着烁烁光芒,最后揶揄地总结一句:“你们太张扬了,到处招蜂引蝶。”
我们大笑,我们毫不悔改,我们的青春就是要狂放,要挥霍。管他伤了哪个傻小子的心呢!当然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感情的路上总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欠人的总是要还的。当时的优势在于,我们年轻得没心没肺,失恋的痛苦总是几场大哭就可消除,然后在新的感情里面快速复原。
等到考试的时候,我们爱玩的人就忙起来了,十点半教室都关了,回到宿舍熄灯了还要学,我们举着手电筒,在走廊里席地而坐,摆上凳子当书桌,因为寝室实在太热了。第一年的高数和物理真难,一边抓耳挠腮地复习,一边祈祷老师高抬贵手。幸好我们有苹果,她成了我们宿舍的指导教师。
等成绩发布出来,我们宿舍全过,兴奋得大家又买了酒菜一顿大吃大喝,苹果那晚被我们敬了不少酒,似乎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刻。现在回想,我们宿舍仿佛总是沉浸在酒肉穿肠过的火辣情境中。
大学最后半年,苹果跟我学吹箫。我的萧是跟我哥学的,我其实什么谱也不会,只是一种熟能生巧地吹奏,手指顺从心中的旋律自然地起落,那首曲子就自动流淌出来。苹果第一次听我吹萧,就说好听要学,我说好,教你。都瑞咪发嗖拉西……指法其实非常简单,重要的在于练习,苹果很认真,她的劲头很像初学时候的我,得空就练,孜孜不倦,寝室里每天响着呜呜咽咽的箫声,引得其他寝室同学侧目。功夫不负有心人,毕业时她也能吹上几首曲子了。
毕业季是悲伤和憧憬并存,离校的细节在仓促地奔赴中忘个干净,不论是杯盘狼藉的声声珍重,还是火车站的拥抱不舍,或是宿舍里的泣泪告别,我们七个人带着彼此的祝福各奔他乡,总以为未来某天很快会团聚,又哪知别后依稀,世事茫茫,再见已是二十年后,彼时物是人非,尘霜满面。
2015年,毕业二十年的时候,班长组织了聚会,照片中的七个人只剩了六个,苹果于2014年9月因骨癌去世了。此前,她一直顽强地与病魔斗争,前后治疗了七八年,可还是没能挽留住生命,她走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而她的小女儿才十多岁。
初闻噩耗,我惊呆了,完全不能相信。她患病的消息我们知道,总以为她年轻,一定能挺过来。那时候,由于工作学习家庭的负累,各自忙碌,我们联系得并不多。更何况,当时我还没有看过什么生死,“死亡”只是轻飘飘的一个概念,不似现在,它狰狞的面目和迫害让我体会逐渐强烈。
每每想到苹果在病中的痛苦,我就充满懊悔和遗憾,为什么当时没有去看看她?年轻的好处显而易见,可是也因为阅历浅淡,对人的悲苦做不到感同身受,深切的心疼要一点点变得浓厚,而为她流的泪,今天比昨日富含了更多的内容,多了生活的沧桑和惊险,那些概念化的东西,终于被我逐一体验成了真切的人生。
记忆中苹果的样子,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毕业的夏日,她笑得灿烂,那么年轻,聪慧,笃定而自信。她的离去让我惊悚地看到命运的无常,感受到它强大的随机性和冷酷无情。
好在,生命也有着顽强的本色,看到小苹果的照片,我们惊叹和她的妈妈真的好像啊,我的视线模糊了,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
在那时那日我们丢下了一颗求索的种子,在今后的岁月守候它的花开,期待着它的果实。
生命仿佛海边的岩石,在浪涛里反复冲洗,逐渐变得圆润而光滑。今天,苹果的女儿像初绽的蓓蕾,虽然娇嫩,却经受了风雨的洗礼,她如此坚强,如此优秀,即将踌躇满志地开启她的大学生活。
大学是一场青春的修行,或恣意狂放,或踽踽寻觅。年轻就要怀揣梦想,不在乎碰壁,勇敢追求。
我想,苹果在天有知,一定会绽开圆圆的笑脸,轻轻地叮嘱女儿,娃啊,继续加油呦!
作者简介:
“投稿“请点击此链接
青春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