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死囚犯,天生都是艺术家
第66届柏林电影节落幕之际,不妨来重温一下四年前的这部柏林金熊之作《凯撒必须死》,导演是年逾耄耋的塔维亚尼兄弟,很荣幸我在去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上见到了他们,当时他俩出席了新片《了不起的薄伽丘》的开幕放映,谨以此文纪念那场奇妙邂逅。
凯撒必须死
莎剧舞台上的死刑圈养
作者:陆支羽
回溯2007年,在美国旧金山国际电影节上,组委会以终身成就奖为塔维亚尼兄弟判了一次艺术上的“死刑”。然而,五年后的第62届柏林电影节上,世人又如愿重见这对步入耄耋的老兄弟。
这次,他们带来了半纪录新作《凯撒必须死》,以一群死刑犯排演莎剧的故事,最终毫无悬念地捧得柏林金熊奖。这一年,哥哥维托里奥·塔维亚尼83岁,弟弟保罗·塔维亚尼81岁,他们仿佛重又回到《我父我主》荣膺戛纳金棕榈的1977年,但愿人心不老,艺术便不会死去。
与塔维亚尼兄弟其他作品一样,《凯撒必须死》同样具备着强烈的寓言性;而这种寓言性的成型,实则有着一个阶段性的过程。源于塔维亚尼兄弟对罗西里尼《战火》的热衷,有人曾将他们定义为“上世纪六十年代杰出的意大利左派导演”;以示回馈,他俩便执导了一系列反映意大利革命后复辟历史的影片。
而直到1977年,俩人凭《我父我主》荣膺金棕榈大奖之后,才真正找到了一条更具世界性特征的自由叙事之路。两位导演将他们的人道主义思想,以及对民族传统的热爱融入到电影中,创作了如《疾走繁星夜》、《早安巴比伦》、《子夜的太阳》等一系列较高艺术水准的风格之作。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他俩的电影才真正有了寓言的色泽;而《凯撒必须死》则无疑是塔维亚尼兄弟创作生涯中的又一次“寓言”高潮。
无疑,《凯撒必须死》是一部讲述“监狱”的电影。影片以一群重刑犯排练莎士比亚戏剧《尤利乌斯·凯撒》为主线,着力表现了“监狱”对人物身心的双重囚困。当剧院里的一场莎剧终结,大厅的灯光渐次亮起,观众们狂热鼓掌;而舞台后的化妆间里,演员们却依然沉浸于古罗马的历史尘嚣中,久久不肯出戏。
影片伊始,导演便如此直截了当地为观众制造了一种痛楚的切身体验:舞台上死掉的凯撒,在现实中也必须死;而观众则必须直视凯撒的死亡。想来,这是意大利人“自己饰演自己”的最佳境界,同样也是对世人窥探自身、发现自我的一次艺术警醒。
在当年柏林金熊的领奖台上,导演维托里奥·塔维亚尼宣读了所有参演影片的囚犯姓名,并向他们致以最高的敬意。这一刻我们才知道,电影中的那一群囚犯扮演者,原来竟都是现实监狱中真正的囚犯;在镜头下,他们还原了最本真的面目,还原了内心深处对艺术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
同样是在柏林领奖台上,弟弟保罗·塔维亚尼说,“我们希望电影放映后,观众会对自己或周围的人说,就算是重刑犯、终身囚徒,他们依然是人。”然而,让一群囚犯发现自我,或许是一种有幸,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悲哀?正如影片最后,一名囚犯在演出结束后,低声慨叹道,“自从遇到艺术,才发现了真正的牢房。”
塔维亚尼兄弟采用了黑白与彩色的交叠来架构全片。其中,牢房部分以黑白为主色,以示囚犯们日常生活的单调沉闷,而舞台部分则以彩色为主,以示艺术对演员们的强大感染力。而在剪辑手法上,塔维亚尼兄弟则依然秉承多年以来的创作习惯,采用笨拙的剪辑插入方式,以强化影片内部的力量;同时配以部分粗颗粒的洗印效果,体现出戏里戏外、台上台下的戏剧张力。
回想1977年的《我父我主》,塔维亚尼兄弟曾同样以纪录式风格呈现撒丁岛的原始生活状态。影片拍摄手法近似白描,不带任何避讳遮掩,如村民仇杀必须咬掉死者的脚趾,如未成年的牧羊人抓绵羊破处,如老牧民拿骡子泄欲,等等。可见,塔维亚尼兄弟的笔法极具真实主义特征,并于无形之中彰显出一种原生态的魔幻。
及至《凯撒必须死》,他们亦从未改变这种拙朴有力的表达方式,或者说,他们存心想要打碎观众对乡村田园、对舞台艺术的美好憧憬,而将众人的视线硬生生地拉向各自的内心深处。
然而,这部影片的伟大之处更在于个体内心与历史长河的强力对抗之中,它使我们看到了有形的孱弱,也使我们看到了无形的自由。或者换句话说,有时“自由”也可以是“戴着镣铐跳舞”。
陆支羽
男,浙江人,天蝎座,一九八七生。
资深影迷,费里尼死忠粉。
常和朋友在鲸鱼放映室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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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dying in the set for directors is the most beautiful w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