årgang Kaffe，在上海开家庭式咖啡馆的新实验 | 三明治·混沌空间
中国城市正在发生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变化，就是各种新型混沌空间的涌现，以及它们对“空间”这个词汇的重新定义。
设想一下，如果你在北上广深拥有一个可以做一点文化实验的空间，这会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你会用它来做什么？咖啡、书店、小手工买手店？还是地下音乐、瑜伽或者黑胶唱片？太多的可能性可以被发掘、实践以及叠加。
在本月的这个专题里，我们将探访一些将这些可能性实验出来的混沌空间——它们很难被定义，但代表了中国城市文化的一种未来。
文 | 龚晗倩
在我还痴迷于轧马路的那几年，有几条马路是不能不去的。
长乐路是其中一条。我偏爱以茂名南路为起点，一路向西，踩着悬铃木叶子的宽大阴影，推开小店玻璃门的时候，头上总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我会转到新乐路荡一荡，有时也会斜斜地走，一直走到常熟路。
那段时期的上海，还见不到俯拾皆是的星巴克，更别提手冲咖啡馆。在1931's 咖啡馆，你甚至能点上一瓶上海盐汽水，头顶上的老式吊扇徐徐转动，密密匝匝的小气泡升起，落下。华亭路的真锅更为新派，现代，常见到精致入时的女子出入其间。
再后来，咖啡馆渐渐多了起来，不仅仅是长乐路，而是蔓延了整个上海。在点评网站上输入“咖啡馆”，能搜出 2885 个结果。
这并不是全部，有些咖啡馆不在其中。
årgang Kaffe 就是这样一类家庭式咖啡馆，在餐饮网站上不露痕迹。如果不是提前与主理人 Annie 预约，你无法得到咖啡馆的确切地址，一不小心便迷失在上海美而庞杂的巷道之中。
但是，咖啡厅为什么要预约？
我揣着好奇联系了 Annie ，由于周末已约满，我约到了四天后的工作日下午。
午后的阳光不再炽烈，夏末的长乐路浮着一层热气，和悬铃木上不时鸣起的蝉声上下冲撞，天地之间连着一张暗流涌动的波纹，穿行其中，仿佛越过时间，越过海洋，到达一个隐秘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暗藏着岔道，你不知道里面是禅修之地，纹身工作室，还是没有任何标识的民宿。
随意转身，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弄堂，如同钻入兔子洞，直通通地，落入一个童话世界。这个童话故事发生在北欧的某个小镇，一户普通人家的客厅里。
兔子洞的入口除了门铃，就只剩两方混凝土水池孤独地依靠彼此，窗玻璃一大块半透明的白，一小块暗橘色，像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隐喻。
Annie 左手挎着一只软实的蓝色条纹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她打开一扇白色大门，我走进了她的世界。
årgang 在丹麦语中即 vintage 之意，发音为上向上扬起的“噢~刚”，巧合的是——主理人夫妻的名字 Annie 和 Ray 也藏于其间。
玄关的灯未开时，地上是深黑和带着阴影的白。红色的单人沙发在尽头沉默不语。沙发左边便是 årgang 。årgang 不大，三个白色拱门将它分割成三个半独立空间。进门的左手，鲜亮的橘轻松攀在墙头，从上至下，那种甜中带酸的味道从喉咙深处涌了出来。我想，坐在那里，一定适合剥一只橘子慢慢吃。
穿过最宽的拱门，便是客厅的主体。右手边的沙发白得耀眼，让人不敢重重坐下去，怕坐坏它。必须轻轻地将臀部放上去，同时腿部绷紧，卸掉一部分力。沙发上方的墙上是一整排的电话机。想要了解它们分别诞生于什么年代什么公司，只要在沙发左手边的小搁板上读一读手绘“电话发展史”即可，标题是“打电话才是时髦事”。
我不知道如今还有多少人家里装有座机，如果有，也未必经常使用。Annie 告诉我，先生 Ray 为了一只貌不惊人的灰色电话，特意申请了一根电话线。我查了一下“电话发展史”，它是 1962-1965 年产的 Bell Trimline 。
靠墙的柚木藤椅看似风格一致，却各不相同，彰显各自的脾性。Annie 随意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她把刘海藏在贝雷帽下面，露出跳动的发梢和漆黑的眼睛。蓝白横条纹T恤松松地扎在白色长裙里，看起来是个逃课去郊游的大学生。右胸别了一个木质胸针，像是靠得太近的两只眼睛，一只蓝色，长着珍珠颗粒的睫毛，另一只木色，无辜地盯着我。
谈起开家庭咖啡馆的初衷，Annie 说，一直想找一间属于自己的自留地，用于独处，也方便招待朋友，她又喜欢手冲咖啡。于是她在长乐路的弄堂里觅得一间一楼的房子，分别租给了三位朋友。经营花艺工作室的朋友，家具设计的 Ivan 以及另一位西班牙设计师朋友，最北面的角落，留了二十平米给自己。
五月底六月初，她将这二十平米交给设计师朋友 Ivan ，由他画草图，与装修队沟通。她完全信任 Ivan，“因为去过他家，他每租一套房子，就要按自己的想法装修一遍。有一次七八十岁的女房东过来一看，也能接受。” Ivan 设计自己住所的不遗余力让 Annie 毫不迟疑地将房子交付于他。自己则跑去柏林十天。
“去之前，我就有了模糊的想法。这个空间，我希望要有三种颜色：灰色，蓝色和橘色。”橘色是 Annie 偏爱的，她喜爱它的活泼、灵动和热切，一如她的性格，快人快语。蓝色和浅灰色能让人静下心来，在城市的中心，觅得一处舒服的地方坐一坐。
至于如何安置这些颜色，她没想好。直到十天后，从柏林回来，站在这个裸露在烈日与混凝土的空间里，她才找到了它们的安身之所。
进门左手的厨房相对独立，做成不那么圆润的拱门，“上面有一根梁，出于安全考虑，加了一根钢筋，拱门就不那么圆了。”把橘放进这个独立的空间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灰色则被低调地抹在墙腰以下。
“蓝色要放在地上。”她在欧洲的咖啡馆里见到一面海蓝色墙砖，那就是她想要的。可在国内，只有极少厂家生产这种水磨石砖，“它是定制款，我们的空间太小了，很多厂家不愿意做。”经历接单，反悔，几次三番的拒绝，她却执拗地宁肯停工十天，势要求得这一块心尖上的砖。
“现在的地砖颗粒更密，但已经接近于完美了。”
踩着一地细碎的海水与白珊瑚，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踏入了清浅的游泳池，恨不得沉入池底，将夏日残留的热气浸泡，吹散。
隔壁办公的朋友听到说话声破门而入，“帮我做一杯拿铁吧。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
穿着入时的女士拎着细长的木柄伞拉门进来，“我来拿上次落在这里的眼镜”，她一边对身旁的年轻女孩说，“这里美吧？”见 Annie 在忙，便移步到隔壁的花艺工作室。
不一会儿，白色铁门嘎吱响动，“哎？你怎么来了？我想一般客人不会开这个门的。” Annie 喊道。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男士显然是熟客。他目不斜视，进门就坐在那张白得耀眼的沙发上。“我来这里工作一会。”接着麻利地打开电脑。Annie 介绍，他就是为 årgang 画草图的 Ivan 。
此刻，这里就是一个寻常的客厅。朋友想喝咖啡了，进来吆喝一声即可。
先生 Ray 在 IBM 从事IT工作，平时在家办公，“他有时候会过来买杯咖啡回去。”
“他还会买吗？”
“不买，他就是过来点单。”
八年前，Ray 刚刚从加拿大来到上海，香港朋友介绍他去参观一个设计产品店，Annie 当时在设计公司做市场，恰好带客户去那家店，经店主介绍认识。之后在上海设计周上，Ray 又遇见了参展的 Annie 。
两人常约着见面。一次，他们一起逛圆明园路的美术馆，一个摄影展的大屏幕上不断变换照片。每一张摄影作品都有一个编号，记住最喜欢的数字，可以在服务台得到那张作品的明信片。他们久久地站在那里，一连看了一百多张，Annie 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告诉 Ray，已经选好了。Ray 也是。两人来到服务台，报出了同一个号码：62 。Annie 记得，那张照片上是一幢石库门房子，红色砖墙垒得高高的，中间弄堂狭窄深长。
说起那一刻，Annie 到现在也很难相信，竟然有人和她如此默契。
Ray 在加拿大长大，玩黑胶音乐，喜欢设计，大师作品的高昂价格让从事IT 的他难以承受，他转而逛跳蚤市场。在二手店和社区市集上，他淘到了不少宝贝。那张白色沙发便从加拿大家中的客厅，跨越了七千公里，搬到了årgang ，十几年过去，它看起来仍然像新的一样。
Ray 将多伦多房子处理之后，将所有的家具运到上海，塞满一整个小型集装箱。
大件的沙发、餐桌、椅子都运到了沪青平公路的仓库二楼的一个区域存放。
小物件则统统拆开。Annie 沉浸在拆纸箱的兴奋之中。刀尖划破纸箱，那些古怪的小玩意一个个冒出头来，“好好看啊！”第一次看到 Marimekko 罂粟花冰箱贴就是在那个小箱子里。那是她被 Vintage 俘获的最初记忆。
她在微博和杂志上搜寻资料和知识，“在国外的书店找这样的书，往往都是日本人出的。”从年代，风格，品牌，家具，到小物件，面料等，分类琐细繁杂。
比起 Ray ，Annie 更青睐小物件，就像她在 årgang 的橘色空间里挂的丹麦淘来的灯，白色的圆弧上站着穿长袍的“公主”和着短靴的“王子”。料理台上的 iittala 透明玻璃杯凸起一圈树的漩涡，高高低低，半透明的钴蓝杯子纹路细腻，Arabia 波点杯色泽饱满，茶几上的扁扁烛台随手拿来垫花瓶，种了一大盆阔叶植物的搪瓷水杯上，姆咪和亚美一边下厨一边窃窃私语。
和她一样喜欢这些北欧小物件的人，也着实不少。
头戴贝雷帽的背带裙女孩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盒子，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里的小玩意摆放在柚木茶几上，红色电话机上，吧台的 Arabia 杯子上，一一摁下快门。
“那个是姆咪妈妈吗？我家里有一个大一点的，围裙是一块布，有一根松紧带掉了，我一直没换。”Annie 眼尖，一眼认出来。
“对，这是姆咪一家。姆咪妈妈是在韩国喝牛奶喝来的。”
“香港姆咪咖啡馆有一款点心可以附送小公仔的，我有一次去吃点心拿了一个亚美的。”Annie 打开了话匣子，她翻开旅行的照片给我看，鮭红的双肩包侧袋露出一个盘发的小脑袋，“我挺喜欢亚美的，旅行会带上她。”
不只姆咪的小摆设受到客人喜欢，Annie 告诉我，上周日，橘色空间里的小鸡不倒翁被一个西装笔挺的男生买走了。“不倒翁会发出叮叮叮的声音，清脆的，很好听的。”
更多客人提出要买 Arabia 杯子，柚木椅子，茶几，Annie 考虑十月中旬办一个市集，把家中收藏的更多物品包括二手的衣服拿来卖。
亚美曾经说：“占有意味着操心，就像一个你去哪里都得拖着的行李箱。”
而分享，赋予了物品更广阔的灵魂。这也是 Annie 想开咖啡馆的原因，这里的每一只杯子都被她的指尖触摸过，轻轻地握过，她想让更多人感受这种温度。
关于旧物的来去，Annie 有太多记忆。在哥本哈根，一家 vintage 小店的老爷爷告诉她，他好多年前来过上海，走过外滩，他说自己在郊区还有一个很大的仓库。第二年 Annie 再去，老爷爷的店已经不在了。
逛户外市集时，她穿过一条窄窄的马路，瞥见一条巷子，几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站在那里，凭着直觉凑过去，一位老奶奶在桌上铺满了布料。她像一颗图钉被揿在地上，一边讪讪地和老奶奶交流，一边转头和 Ray 用中文说“有点贵”。老奶奶突然讲起了中文，“这个很好的，Marimekko 你应该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Annie 一直记得。
Annie 买下咖啡色和黑色的罂粟花棉麻布，边缘有缝过的痕迹，“应该是窗帘，上面的缝隙可以穿过管子。”
那盏“长袍公主和短靴王子”灯，还有一盏绿色的，灯罩更小一些。是 Ray 从赫尔辛基收来的。有一次 Annie 在 Marimekko 店里待了太久，“他就有点不耐烦了，” Ray 去逛旁边的市集，“他跑过来，跟我说，‘我看到一个灯，给你看照片......’纠结什么呀？喜欢就买嘛！人家都要收摊了！”
Ray 又蹬蹬蹬跑去买了回来。那盏绿灯被来自北京的客人买下，她发来照片，绿色的灯罩上影影绰绰，她把灯挂在798的店里，温和地照在拙朴的小陶器手作上。
“开店可以找到志同道合喜欢同样东西的朋友，我们就知道卖出去的灯挂在哪里，工作室还是家里的客厅里。不喜欢的人也不是我们的客群了。”
这并不是 Annie 的第一家店。早在 2012 年，她便与先生 Ray 一起开了一家北欧中古家具店—— ViSH实验上海。
那一年，Annie 从设计公司辞职，专心筹备两件事：结婚和开店。
ViSH实验上海是她与先生 Ray 的第一块试验田。
他们将店址放在了武康路，两年后搬至巨鹿路弄堂内的一所三十年代的老房子，一室一厅，四五十平米。Annie 和 Ray 每年去芬兰丹麦一次，就为了在家庭市集和中古店里淘货。灯大多是赫尔辛基淘来的。杯子是 Marimekko，
iittala 和 Arabia 的旧物。放黑胶机的桌子有两层，将中间一层搁板抽出来，和上面的面板拼起来，就能成为一张长的茶几。“看起来很简单，但有一些小心思的。”柚木椅子则来自丹麦， “柚木椅子以前很多，现在几乎没人做了。”
很多客人从外地慕名而来，逛完总会询问附近有趣的民宿。有的客人觉得买回去的灯很好看，但放在店里时又不觉得多特别。
正巧去年租约到期，Annie 一方面想改变格局，将店面改成客厅的场景感，另一方面，她提议为客人提供住宿，他在入住期间，有更多时间可以慢慢逛，看到喜欢的就可以买下来。
房间放在 Airbnb 上，渐渐吸引了更多人纯粹为入住而来。今年入住了一位来自丹麦的客人。“我很好奇，你自己也是北欧的，怎么会选择我们家？她说看到照片里的家具，像自己家的感觉。”
而老客人更是为之疯狂，“像寻宝一样，半夜不睡觉，翻箱倒柜，在朋友圈发照片，还不停问：这个卖吗，那个卖吗？”
家具店真的变成民宿后，Annie 的世界变小了。她原本计划在不接待客人的时间段，将它作为朋友聚会之地，渐渐地，房间空闲的日子越来越少。“Airbnb 预订很临时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客人预订。”
开一个家庭式咖啡馆的想法逐渐成型。
Annie 开咖啡馆的初衷原本只是针对朋友和工作室的客户，“很搞笑的是，连一个正式的开幕都没有，我都搞不清楚是哪一天。”
六月中旬，Annie 帮芬兰朋友办了一场 Arki 展，（Arki是芬兰语，日常的意思。）这个展的目的就是从日常的器物中了解芬兰生活和文化。
Arki 展开幕的前一天，Annie 还在刷墙。幸好家住得近，徒步几分钟的路程，布展的间隙，她一天捧一只吊灯，抱一架椅子，一件一件，将空间填满。最重要的是，吧台安放妥当了。逛累了的朋友，便踱过来喝杯咖啡。
日常展落幕的时候，朋友一边喝咖啡一边说：“等你开幕呢。”
“我已经开了一两个星期了。”
六月末至七月中旬，不断有新的客人问津，他们大多是在朋友的微博或公众号上看到 årgang 的照片，Annie 没想到传播的影响力那么大，来预约的人数太多了。“有些措手不及。”她虽然一直在家做手冲咖啡，但从未尝试过意式。作为一名咖啡师，岂能容许自己不懂得意式？她上了专业培训课程，在家勤奋练习拉花，“毕竟接触意式没多久，我有点不太敢。”先生 Ray 甚至不建议将意式列入菜单。
她想了个主意，前一晚用桃子制作桃酱，创作“桃气”饮品，用水果冰饮和冷萃来吸引客人，炎炎夏日，点热咖啡的客人也不多。九月，天气渐凉了，热拿铁的需求多了起来。甚至有朋友特意点热的，“给你机会练一下。”
上周末，手冲壶的温度计坏了，每种豆子对水温的要求不一样，Annie 只好用水壶烧开之后，凉一会儿再冲。到了周日下午四点，磨豆子的机器也出了问题。她和 Ray 拆开来研究了两个小时，“快崩溃了。做咖啡师还要了解机器的属性，不是只会做一杯好咖啡就可以了。”她只好抱歉地请求客人换一杯饮料。
起初，她只在 ViSH实验上海的微博上接受预约，后来她将几年前注册的微信号（微信ID：SYSH_100_4）重新登录，方便客人联系，短短一个月，好友人数从几十人涨到了一千多。“国庆已经约了一半了。但我可能想出去玩。”
为精确管理，Annie 在 IPAD 备忘录上建了一张表格，每天下午 1 点到 6 点，按日期、精确的时间分割、人数、名字，以及客源来自微博或微信，提前做计划，严格控制人流。
采取预约制的好处就在于，店主完全占据了主导权，想休息的日子，便不接受预约，“抱歉咯，请明天再来吧。”周末客人多，她会让客人早一点来，12点半就开门。除了预约制，她也会告知每一位前来的客人，这个空间的享用时间为一小时。“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一小时到了，后面约的客人没来，他还能继续待着。”
虽然空间可同时容纳 10 人，但 Annie 不希望坐得满满当当。“同一时段我最多接待 5、6 个人。10 个人同时讲话声音很吵的。体验感也不好。”
如此，主理人成为了时间与空间的绝对掌控者，对客人而言，也保证了私密性和不受打扰。
即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适应从卖 Vintage 家具的店主变成一个咖啡师的角色。
家具店还没有改为民宿之前，除了熟悉的客人，更多人只是进来转一圈，就走了。改成民宿之后，每次客人入住前，Annie 会亲自布置鲜花，确认每一处细节。但她不再和客人面对面接触。
在 årgang ，“感觉客人和我更近一点。这里毕竟要坐下来喝一杯咖啡。”
“有客人喝完咖啡，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他在苏州也有一个咖啡厅。”还有一位南京的客人，离开上海的那一天，årgang 约满了，他恳求 Annie “让我来吧，我可以站在吧台边，不占位子”。
穿白色T恤的男生走到吧台前，轻声和 Annie 交谈，他来自福建，是一名建筑设计师。
Annie 推荐他逛附近的家居设计展，Casa 和有趣的小店。她在手机上细心地为白T恤查好地址。
“我妹妹也在上海念艺术。”他给她看了妹妹的画，是一幅抽象的牡蛎。
一直缩在角落的女生鼓起勇气请我帮她拍照。她想要一整面橘色的墙作为背景。交谈中得知，她从台湾过来，在上海待了将近一个月，正在找平面设计的工作。朋友推荐她来 årgang Kaffe 看看，说她一定会喜欢。她的深棕色连衣裙与灯下的橘交相呼应，取景框里的眼睛大而透亮。
背带裙女孩的朋友来了，两个女孩计划 12 月去芬兰玩，Annie 一脸笑意地给她们介绍圣诞老人村，去爱沙尼亚的塔林玩什么，在赫尔辛基如何使用pass ，坐夜航船......
“开店是好玩的，接触不同的人。” årgang 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只是卖咖啡，也不仅仅是用北欧 Vintage 简简单单地布置一番，它更是一个半敞的客厅，来作客的每一个人带来一些故事，他们素不相识，却坐在同一户人家里，从礼貌地寒暄到发现彼此共同的兴趣，他们聊音乐，聊姆咪，聊茶几上稀稀疏疏斜插的几支蓍草，海棠果。
黑胶机上转动着一张旧CD ，是 Ray 很多年前录制的，像是山洞里流淌的水声，和远处传来的汽笛。
文中照片由作者拍摄
咖啡、书店、小手工、地下音乐、瑜伽、黑胶唱片……在你身边，还有什么进行着新型文化实验、甚至难以被定义的空间？本月专题“混沌空间”开始征集，欢迎推荐及自荐，有意者请扫描下方二维码填写表单，我们将会根据你提交的表单内容，和你取得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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