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花梅”说话，是解开迷团的最后希望

| 通过精心治疗后，让“小花梅”恢复一些认知和记忆，自己讲出她的遭遇，这是可能的。

在“徐州发布”放出第4份通报以后，我认为关于徐州“8孩母亲”的案件已经有了一个突破性进展，即确定了当事人的身份是“小花梅”。虽然仍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一结果，但我认为这个结果是可信的，因为有其他侧面信息印证，确实提取了“小花梅”同母异父妹妹的血样及“小花梅”母亲的生前衣物进行检测，且这一检测过程是经公安部、江苏省公安部门经办的，这两级部门没有撒谎的必要。

至于有人从“技术角度”认为这个DNA检测不可靠，考虑到这是一个专业问题，是专业机构在操作的，普通人提的这些质疑基本是没有价值的。

但是，除了确认当事人的身份是“小花梅”，目前还有很多未解之迷，官方以及所谓“编剧”的解释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其中最主要的疑问是对董某民或其父亲将小花梅“捡”回家中的行为如何定性？这一点会决定董某民是否在“非法拘禁罪”之外还涉嫌其它违法行为。董某民称小花梅是“捡来的”，这当然是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之词。

公众仍然关心小花梅如何到了董某民手上，是否仍然是有拐卖情形。但目前对于这一点缺乏调查线索，在没有新的线索前，难有新的结论。

1/4的被拐女性，都有“精神病”

 那么，假如确是“捡来的”——毫无疑问，“捡女人”是一个非常荒谬的前现代文明的说法，但从法律上来说，“捡女人”本身并不必然是犯罪，而要结合此后当事人情况和后续情形来判定。

这里主要分两种情形，即被“捡”的女性是否有清醒的自我意志（是否为法律上的无行为能力人）。

如果当事女性有自我意志，被人“带回家”，毫无疑问涉及可能的“非法拘禁”以及各种暴力伤害行为。如果没有非法拘禁，那只能是“女主”被“男主”感化，或者是女性出于现实的生存、功利目的自愿接受自己的处境——但在这种情形中，当事女性大概率会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再联系其家人，从来结束“走失”的状态。

在现实中，如果当事女性有自我意志，可能面临的另一种情形则是伴随而来的非法拘禁和暴力伤害，包括被强奸。可以这么说，所谓的“捡”就是拐骗、绑架和非法拘禁的托词，而后续的暴力伤害则是为了防止逃跑的驯化过程。

如果当事女性没有自我意识（无行为能力）或自我意识很弱，基本就是我们谈到的“有精神病”——需要注意的是，“有精神病”不等于一定是没有自我意志或无行为能力，精神疾病的种类很多，只有严重的痴呆症等才属于无行为能力，而某些严重精神疾病只有发作时才属于无行为能力。

对于把这类情形的女性带回去并同居甚至生子，不管男性当事人怎么辩称是“双方自愿”，都几乎必然地触犯法律，因为这类女性在法律上被定义为缺乏“性防卫能力”，与其发生性关系则属于强奸行为。当然，在现实中，由于缺乏家人的检举，又或者地方有关部门枉法不作为，导致其难以被定罪，这又是另一回事。

2019年《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发表了清华大学的一项研究，对2013－2017年的1037份有效裁判文书进行统计，共梳理了1850个拐卖过程，统计出有 26.7%的受害人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如精神发育迟滞、精神分裂、抑郁症、癫痫病等（见下表）。但需要注意的，各种研究都很难准确判断出，这些受害者中有多少是本来就有精神病，有多少是因被拐卖而产生或加重了精神病。

△受害人情形统计（出自2019年《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要定性为“强奸”，法律上难度极大

有了这些基础的铺垫，接下来就可以分析“8孩母亲”的遭遇了。目前，徐州方面通过市县两级医疗专家会诊，认定“小花梅”有精神分裂症，通过治疗“精神状态趋于稳定”。我个人认为，这一会诊结果应该是可信的，但轻重程度官方没有交待。

此前已有一些说法，小花梅的精神分裂症是间歇发作的。但其患病情况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到了什么程度，能得到的信息就很有限了。根据“偶尔治愈”公众号发的一篇走访文章，有邻居称小花梅的母亲曾经收到过一封江苏寄过来的信，其母亲知道了小花梅的下落，但此事是否为真还很难说，以及这封信是谁写的，写了什么内容都无法查证，只能作为线索之一。

考虑到小花梅是在很年轻时被董某民一家“带“回的，那时即使有患病情况，可能也不算特别严重，很显然她并不属于完全无行为能力。

那么，如何看待董某民与其同居并生子的情况？从常识推理的角度来说，我认为有更大的可能是在非法拘禁的情况下，同时发生了可以定性为“强奸”的行为，而有更小的可能是小花梅认为被董家“收留”还能接受，从而自愿一起过日子。

因为从小花梅如今的处境来看，董家对其态度显然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没把她当人对待。如果再考虑到小花梅居然生了8个孩子，我们更不敢相信这是“自愿”的。

但是，以上只是推测，法律上要定强奸罪则极其困难，因为已经很难拿到证据。尤其要考虑的是，董某民已经和小花梅办理了结婚证，你可以怀疑这个结婚证是怎么办下来的，但在有结婚证的情况下，而且小花梅并非完全的无行为能力（即无性防卫能力），要定性为“强奸罪”难度很大，所以官方目前也只能先定了一个“非法拘禁罪”的嫌疑。

公众很难接受董某民 “捡”回了一个女人、生了8个孩子而没有强奸行为。现实和法律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让小花梅自己说话，比其它都更重要

但是，此案也不是完全没有突破点了，比如从人贩子桑某某入手，也许她会供出小花梅“走失”之时的更多信息，或者通过对董某民的审讯，得到一些答案。但是，更宝贵的希望还是当事人“小花梅”自己。

小花梅的精神分裂症是间歇发作的，如果不是特别严重，通过精心治疗后，是有可能让她恢复一些认识能力和记忆力，并讲出自己的遭遇的，哪怕只是一部分——当然，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能有多少表达能力，目前没有更多关于病情的信息，很难判断。

我个人认为，考虑到徐州市、县两级的公信力已经极大受损，以及出于给小花梅提供更多的安全感和帮助，应该提请外地（比如北京或者上海）的精神疾病方面的对口医疗专家介入治疗和康复，同时在合适的时候，请小花梅同母异父的妹妹、小花梅家乡懂本地语言的族人代表来陪伴小花梅，一方面是为增进公信力，另一方面是便于安抚小花梅以及转述她的声音。

如果我们能听到小花梅在某一天讲出了她自己的遭遇，那么我们就可以更好地做出判断。当然，这需要一点耐心，不过只要官方用心去做，大家是等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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