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丹君原创】窑沟传（第二十四章连载）

2016-10-18 贾丹君 丹凤论坛

窑沟传

作者丨贾丹君

原创作品

第二十四章

王辉已死，窑沟小学校长暂时由郭俊的丈人张礼接任。张礼初中毕业，知识有限，但当窑沟小学校长绰绰有余。张礼刚到学校时，就向走读生要花生、辣酱、大白菜吃。开始，全校学生都尊敬他，一个接一个给拿。可到了后来，都知他爱贪便宜，个个都躲着他，实在躲不过的，就把一些油菜甚至牛舌草挖来给他送去。时间长了，全村男女老少都知道他的弊病。他女儿看不过，就当面说他：“咱家房前屋后都是瓜果蔬菜，吃都吃不完，你还仗着那张老脸问学生要，丢不丢人？”张礼听了脸一沉，蹦起来说：“女子，你知道什么？你娘在世时，宁让地里瓜菜烂了，也不肯去挖回来吃。她一生把好吃好用好使的都给我锁在炕头那只柜子里。你妈命苦，不到四十就走了。我把你拉扯长大，颇有眼光把你嫁给一个有手艺的男人，全都仰仗你娘在世时的修行和在九泉下保佑的结果。岂不闻‘惜发’两字，无非是说人过日子尽可能去节俭，这样才能逐渐富裕起来，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张娟听了低头不语，跑出去站在窑门口就说：“是的，我成了家不也是在学习我妈的德行吗么！”

王辉为给王家留一条根，白白将自己宝贵的生命断送在叶思静的石榴裙下，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后悔，心里抱着千分之一的概率想：我这把老骨头早该散架了，在临死时能为王家留下一脉香火就是身败名裂，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不想在他死后数月，叶思静洁白光滑的肚皮果然一天比一天凸隆了起来。王颖自以为是吃了郭俊那几副草药起了奇效，孰不知是他爹舍命最后那股精水发生了巨大裂变。于是他就整天呆在家，烧饭喂猪料理家务，就连女人的女裤、胸罩臭袜子他都帮其洗濯。他少有的殷勤和无微不至的呵护，使女人有点受宠若惊，与此同时，多多少少也有些歉意。直到十月怀胎将要临盆时，不料叶思静晚上起炕小解，被扔在炕前脚底地上的一只胸罩绊倒，肚子狠狠地磕在了炕沿上。结果，当天夜里两腿之间血水涌出，可怜一个发育初被备雏形的男婴就掉在炕上。王颖将其抱在怀里欲哭无泪，不停哀声长谈，说这是上天要绝他无后啊。女人软绵绵地躺在炕上，嘴里安慰道：“他爹，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他要不是被磕那一下，这孩子指定是个健康的爷们。”王颖哭丧着脸，趁着夜色将孩子抱出去埋在屋后一颗柏树下面，回来就垂头丧气地说：“我怎能跟别的男人相比？我是个废人，曾被赵玉拿掉了一个蛋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却又中途夭折。要是到我这辈果真断了王家香火，那我也就真不想活了！”说完，就把女人扔在地上的那只胸罩捡起，愤恨地抛到女人脸上，抱怨地说：“都怪你，把个胸罩不放到炕上，扔到地上，起炕被其绊倒！”叶思静没过门时，在家里就有这邋遢的毛病，她睡觉时喜欢把脱下的褂子裤子放到炕上，而胸罩、内裤喜欢扔到地上，她总觉得最里面上下的那两件东西最臭最肮脏，放到炕上不雅，影响睡眠，所以从小就自然而然养成了这种怪异的习惯。因此，在她没过门之见，她的胸罩、内裤经常丢失，大半都是被狗猫耗子叼走填窝去了，但也有的被邻近的村民捡去穿戴的。王颖也不知说了她多少次，她就是不能改正。如今因为她的一只眼镜框而葬送了王家唯一的骨肉。

说起内衣，在窑沟一样有人穿戴不起。这看似巴掌大用来遮掩男女最为隐秘的地带，对他们来说，有时候就是一种奢侈和向往，很多人选择了让自然裂缝和诱惑男人犯罪的突兀的胸脯永远是处于放松和解禁情况下度过一生的。农村姑娘凡是手巧的，会做针黹的，都从街上扯回花花绿绿的棉布，用米尺量了自己腰围，偷偷躲到没人的地方去裁剪缝制，自己给自己做那只尺寸不大的“背带眼睛”和遮羞的“等边三角形”。而家里的那些男性同胞，他们除了穿女人缝制好的以外，大多数人甚至终生不穿内裤，就是要穿，要么是婚后媳妇给其缝制，要么索性就穿女人的，或是偷盗捡来的。因为她们没有女人天生那样细腻和柔美，用一双灵巧的小手为自己恰到好处缝制自己所需要的小物小件。当然也有人红着脸去街上买异域之地服装厂做好的。像叶思静的穿的都是从大街上买来的，也正因为她喜欢乱扔内衣，窑沟人晚上一脱衣服大多都穿着她的内衣内裤。有的穿在身上是一种享受，有的穿在身上是一种折磨，也都有的穿在身上因私处瘙痒最终却烂成了一堆白骨。

这年夏天，王鸿趁媳妇、郭鹏不在，喝了半斤烧酒以后，迷迷糊糊爬到郭香炕上将其压在身下强行凌辱。那会郭香才二十四岁。郭鹏回来见郭香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当下就料到事情的不对，就抓住女儿的手问是谁干的？郭香坐在炕上，眼眶里的泪水哗哗直流，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站在一旁的郭兰就急了，走近前来，两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劲一摇：“是谁干的？你告诉姐姐，我给你做主！”

郭香低着头，眼眶里的泪珠被白光一照，只见一串串闪着水晶般的金光不停地往下坠落，滴在衣服上，掉在她裸露雪白的肌肤上，同时也滴在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上。她机械式地将那件撕破的红布兜重新向项后系好，理了一下麻乱的头发，转过身，素白不带一丝血的脸上应着窗外射进来的一束阳光，似乎在内心暗下决心，红薄的嘴唇终于微微张开：“是——是姐夫王鸿！”郭鹏一听，身子不由向后一栽，那张枯黄的老脸立马阴沉下来，额头处酱色的树状的血管陡然暴起，平日看似温和可亲平易近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恐怖。此时的郭兰两眼发直，站在那里不知所错。最使人吃惊的是郭鹏冲进厨房提了一把菜刀，电一般跑出去。那会王鸿正从茅厕系好布条裤带出来，郭鹏上前一把将其拉到郭香面前，跟拎鸡提鸭一般。王鸿知道大难已经临头，浑身不停的抖动，在紧张和莫大的恐惧畏葸之下，黄蜡蜡的一泡骚尿就瞬间浸湿了他土灰色的裤裆。郭鹏不予理会，咬着牙，当着彭兰的面，一刀下去，硬生生将王鸿左手砍在地上。那会谁也没有料到老丈人会砍断女婿手臂。只听王鸿惨叫一声，滚在地上痛叫不已。过以往郭兰准会上前劝阻，可现在这会只有叹气流泪的份，抱怨自己男人自作自受。郭香亲眼看见他爹把她姐夫左手砍断，当下跟疯了似得跑出窑门，就一头撞在门前路旁一块青石上，顿时头破血流，脑浆迸出，身子像一株倒在上的芦苇在地上晃荡了几下，就当场烟气。郭鹏见郭香跑出门，就紧随其后，不想那郭香性烈，受辱一头撞死在石头上，当下就香消玉殒。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儿子郭俊儿媳妇张娟和郭兰正陪着在他身边哭泣。郭鹏从炕上坐起，张着老碗大的嘴就叫唤起来。郭俊和张娟再三上前劝说：“这也许就是命，到了这一步谁也预料不到。郭香那孩子平时就心高气傲，有人上门讨她，她瞧不上，不是说人家没文化，就是嫌人家没房没钱。如今怎样？要是那时找个一般的配了，安安心心过日子，也不至于今天会落到这般地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灾人祸谁也不能幸免，还是想开些吧。”嘴上虽然这般慷慨激昂，但自己岂有不悲伤的。

事后，郭鹏就督促郭兰和王鸿离婚。王鸿见郭兰和他闹离婚，说天论地死活不同意，跪在地上就可怜巴巴地说：“媳妇，千错万错都是我王鸿混蛋的错，但事情已经这样，现在我再后悔抱怨也无济于事，你我结婚已有数年，虽然跟前暂时没有孩子，但我们感情是坚固的，你不能因为你爸说了两句就真和我离婚吧！”郭兰听了却说：“没结婚时，村里人都说你本分能干，孝敬父母，可结了婚什么都不是，屋里屋外全靠我。这也罢了，你既然有了我，应该知足，却干那些伤风败俗让人不齿的丑事，你让我日后在村里怎样抬头做人？与其生在这个世上，倒不如死了好些！”说完，将准备好的一把剪刀狠狠刺进自己的胸窝，只见一股殷红的血流往外一喷，倒在地上滚了两下，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再次陨落。王鸿被眼前这一举惊得目瞪口呆，恢复理智的他，抱着郭兰就大声嚎叫起来。郭鹏在外面听见跑来一看，欲哭无泪，要不是王鸿及时拦住，他早就一头撞死在门框上。事后，郭鹏因前后失去两个女儿精神上受到重大打击，说话疯疯癫癫的，经常把女人的胸罩穿在身上，把谁家姑娘的内裤套在头上在村里乱跑乱唱。而彻底成为单身的王鸿也因为旧病复发，于一年春天和叶思静在野外一片起浪碧绿的麦田里偷情，而被出于极度兴奋中的叶思静用一对绵软如水的乳房将他活活捂死。事后叶思静悄悄回到屋里，一如既往地过着她平日安静的生活。当众人发现王鸿的尸体时，已经烂成一推窟窿，只是尚能看清他那粗壮泛着幽幽磷光的骨盆上还套着郭兰的那件白色绣花内裤。（连载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