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阿拉伯语方言竟是欧盟的官方语言？

Original 孙鉴远无畏的旅行 2021-03-27

提到阿拉伯语在欧洲，你能联想到什么？移民？难民危机？恐怖袭击？而如果有人告诉你，有一种阿拉伯语方言其实是欧盟的官方语言，你是不是会想，这个人一定是疯了？而事实上，还真有一个欧盟国家的官方语言是阿拉伯语的方言。这个语言是——马耳他语。

马耳他风景（图/网络）

地处南欧的地中海岛国马耳他，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在历史上曾多次易手。最初先是腓尼基人殖民了这个小岛（约公元前800年），之后则又是迦太基人（约公元前700年）。在第二次布匿战争（Bellum Punicum）之后，马耳他落入了罗马人之手（公元前216年）。在罗马帝国崩溃之后，马耳他先是短暂地被拜占庭人统治，然后则是在公元870年，被阿拉伯人征服，从此被并入阿拉伯帝国的版图。阿拉伯语也从此进入了马耳他，成为了当地的官方语言。

阿拉伯人在马耳他的统治持续到1090年，直到诺曼人征服了该岛。而阿拉伯语在岛上的地位并没有因信仰基督教的诺曼人的征服而立即发生改变。直到1224年，时任西西里国王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Fridericus II）才命令驱逐马耳他岛上所有的穆斯林。虽然这一驱逐令迫使岛上的阿拉伯人纷纷逃离，但不难设想一部分的阿拉伯人通过表面改信基督教的方式，选择了继续留在岛上。

诺曼人的到来给马耳他语带来了大量的罗曼语言借词，以至今天的马耳他语虽然保留了基本的阿拉伯语语法结构，但却包含了大量的罗曼语言词汇。就像现代英语是一个包含了大量罗曼语言的日耳曼语言一样，今天的马耳他语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大量罗曼语言词汇（尤其是意大利语）直接嫁接在了阿拉伯语基本语法上的混合语言。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也就是说，马耳他语的基本语法结构和阿拉伯语类似。像阿拉伯语那样，马耳他语的动词也是由三个字母组成的基本词根通过加入前缀、中缀和后缀来表示人称和时态的语法含义。比如，马耳他语中第一人称复数过去时的ktibna “we wrote” 就是通过在词根 ktib 后加 -na 来完成的（试比较阿拉伯语的كتبنا katabna “we wrote”，是由 كتب kataba“wrote” + 后缀نا-na “we” 组成的）。再如，马耳他语的冠词 il- “the”，也显然是来自语阿拉伯语的الal- “the”。

马耳他语也保留了大量的阿拉伯语的基础词汇，诸如mlt. ħobż – ar. خبزhubz, “bread”; mlt. marid –ar. مريض marid,“ill”;mlt. qalb – ar. قلب qalb,“heart”; mlt. waqt – ar. وقتwaqt, “time”; mlt. xahar –ar. شهر shahr,“month”; mlt. kelb – ar. كلبkalb, “dog”; mlt. dar – ar.دار dar,“house”; mlt. xemx – ar. شمسshams, “sun”; mlt. qamar –ar. قمر qamar,“moon”; mlt. nar – ar. نار nar,“fire”, etc.

因此，一个任何懂一点阿拉伯语的人都能毫不费力地看懂这样一句马耳他语：Ir-raġel qiegħed fid-dar, “The man is in the house”, 因为它和阿拉伯语几乎是一样的：

الرجلهوفيالدار ar-rajul huwa fid-dar.

而在诺曼人占领马耳他后，马耳他显示被并入了西西里王国（1090-1530）。在这一时期，大量的意大利语（确切地说是西西里方言）进入了马耳他语。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马耳他语中有一半左右的词汇都是来源于罗曼语言。

马耳他语	西西里语	意大利语	汉语释义
skola	scola	scuola	学校
gvern	cuvernu	governo	政府
repubblika	ripùbblica	repubblica	共和国
re	re	re	国王
natura	natura	natura	自然
pulizija	pulizzìa	polizia	警察
ċentru	centru	centro	中心
teatru	tiatru	teatro	剧院

有时候一句马耳他语的话中包含了太多意大利语词汇，以至于懂意大利语的人可以毫不费力地读懂马耳他语。比如这句话，Ġeografikament, l-Ewropa hi parti tas-superkontinent ta'l-Ewrasja, “Geographically, Europe is part of the super-continent of Eurasia”。试比较一下这句话用意大利语写：Geograficamente, l'Europa è parte del super continentedell'Eurasia。

虽然马耳他语里包含了大量的罗曼语言借词，但是这些罗曼语言词汇在进入马耳他语之后却都加上了阿拉伯语的词缀来表达时态和人称含义。比如，iddeċidejna "we decided” 这个马耳他语词，就是由罗曼语言的词根 (i)ddeċieda "decide" (cf. 意大利语的 decidere) 加上了阿拉伯语的后缀 -na (cf. 阿拉伯语的نا -na) 所构成的。

在马耳他语中阿拉伯语和意大利语相结合最好地体现在马耳他语日常打招呼最常用的那句话Bonġornu, kif int?(“Hello, how are you?”)。Bonġornu 显然来自于意大利语的buongiorno(lit. “Good day”)。而kifint 则明显来自于阿拉伯语的كيف（kayf）, “how” + انت anta,“you”。

总结一下，简单来说，马耳他语就是一个夹杂了大量罗曼语言（诸如意大利语）的阿拉伯语方言。对于一个既懂阿拉伯语又懂意大利语的人来说，马耳他语不用学也能看个大概。

不信？我们来试着读这样一句话。一位马耳他诗人的名言：Senduq ġojjelli l-kliemgħalija。第一个词senduq 显然来自于阿拉伯语的صندوق sunduq，意思是“盒子，宝库”（波斯语的 صندوق （sanduq），土耳其语的sandık，斯瓦西里语的sanduku 等等，其实都来自于这个词）。第二个词ġojjelli 则来自于意大利语的 gioielli，gioiello的单数，意思是“珠宝”。第三个词 l-kliem由两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的 l- 是冠词，来自于阿拉伯语的ال al-；第二部分的kliem 则是来自阿拉伯语的كلمات （kalimat），كلمة（kalima）的复数，意思是“词，言语“。最后一个词għalija 则是来自阿拉伯语的借词على（ ‘ala）+ 单数第一人称代词词缀 ي （-y），意思是 “for me” or “to me”。所以Senduq ġojjelli l-kliem għalija这句话全句的意思就是“言语对我来说是一个宝库”（Words are a treasure box for me）。

Il-Kantilena, 现存最古老的一份马耳他语文献

被认为是由马耳他诗人Pietru Caxaro（约1400-1485）所写

想继续深入学习马耳他语么？一下这几本书您值得拥有：

Ambros, A. Bonġornu,kif int? Einführung in die maltesische Sprache (Wiesbaden, 1998)

Aquilina, J. Teach Yourself Maltese (London, 1965)

Sutcliffe, E. F. A Grammar of the Maltese Language: WithChrestomathy and Vocabulary (Oxford, 1936)

Vassalli, M. Grammatica della lingua Maltese (Malta,1827)

作者简介

孙鉴远，UCL和LSE历史学毕业。曾在法国德国短期学习过。主修19世纪欧洲史，殖民史。现在在申请博士，方向为中亚研究。精通英、法、德、意、汉五种语言，能够阅读荷兰语、西班牙语，在学习俄语、阿拉伯语、叙利亚语。曾去过中东欧洲40多个国家。梦想是成为像Livingston那样的探险家 (alas unlikely in a postcolonial modern ag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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