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阅读 | 现代团体过程的演化概要
摘要:团体带领者如何运用反移情?反移情能当作解毒丸“喂”回给病人吗?帮阻抗的“代言人”解决了问题,就帮阻抗的团体解决了问题吗?內摄性治疗是怎么回事?本文对现代团体分析的奠基人,Ormont博士的思想,进行了概述。
现代团体过程的演化概要
作者 | Michael Brook 博士 (美)
翻译 | 吕锐
团体研究中心(Center for Group Studies)创始人路易斯·欧芒博士是国际上现代分析性团体治疗(Modern Analytic Group Therapy)的领军人物。他将精神分析的理论技术应用于团体,发展革新了Spotinitz的团体技术,并细致构建了将移情、反移情技术由个体治疗扩展到团体治疗的理论和方法。
*本文是对Ormont博士论文集的介绍。选自Ormont, (2001). The Technique of Group Treatment: The Collected Papers of Louis R. Ormont, Ph. D. Psychosocial Press.
正 文:
在过去40年里,团体治疗的应用大大增长了。现代团体分析对移情和阻抗工作方式特别有效,使得它能够广泛应用于各类临床症状的病人。本来,人们以为团体分析对那些严重的病人没多大价值,他们问题太严重,被认为要么没法从团体经验中获益,要么缺乏动机。现在,这些从前被认为无法治疗的人,可以从团体分析中获益了,——而不久之前,这个团体的形式还被看作是一种提高社会化技巧、克服害羞的工具。由于团体治疗起初被看做是个人心理治疗的附属品,病人参加团体的动机较小;可能这也跟专业人士自己不情愿推荐团体治疗有关。
Ormont 通过四十年的临床团体实践,几千小时的团体督导带领,总结出了本书中的理念。通过上课、工作坊、培训团体,他直接影响了2500名以上的团体治疗师。本书中的文章会向读者介绍他的技术和理论。尤其是,他在这些文章中指出,团体设置具有个体治疗中不具备的资源,并进行了一一说明。他也演示了如何将具体的现代团体分析技术应用于团体设置。
多年来,Ormont 的兴趣一直在于如何最大化团体的效应,帮助每个个体达成他们的追求,成为情绪上和专业上有效的人。Ormont治疗方法的基石,是阻抗分析,和运用诱发情绪。此外,他强调“桥接”这个特殊技术的运用,即治疗性地使用其他成员的存在。Ormont 系统性地研究了团体的基本要素,包括团体分析中如何准备病人(第3章),分析合同(第4章),见诸行动(第5章)等主题。在这些文章中,Ormont整合了团体中阻抗分析的概念和技术。
反移情
为了理解Ormont的贡献,我们首先需要回顾一下历史。Freud 对反移情有两种自相矛盾的说法,导致了很多混淆。
1910(1910/1957)年他的说法是:“我们开始看到内科医师的反移情,是病人影响了医师的无意识感受导致的”(pp. 144-145)。他还说,分析师应当识别反移情、克服反移情。
然而,在“对开业从事精神分析的医生的建议”一文(1912a/1958a)中,Freud 说到分析师“必须将他自己的无意识当做一个接收器,接收病人的无意识放送,这样医生的无意识就能重构病人的无意识”(pp. 115-116)。也就是说,他认为分析师的感觉和前意识幻想,可以成为关于病人无意识的线索和信息源。
这两种观点截然相反,一种认为反移情是有效治疗的阻碍(Reich, 1951, 1960, 1966),一种认为反移情是彻底理解、治愈病人的必需品(Heimann, 1950; Little, 1951; Racker, 1968; Spotnitz, 1969, 1976; Winnicott, 1949/1958)。这两种观点多年来被对立比较,在治疗的理论技术上有很大的影响。
对这两种立场的历史背景,我们还需要更完整的理解。提出第一种假设的时候,Freud正在诧异早期分析师(他的学生们)和病人的治疗外关系。尤其是 Jung 和Sabina Speilrein 的关系,Ferenczi 和 Gizella Palos 以及 Elma Palos 的关系,还有 Jone 受到一个住在加拿大的前病人勒索的事,肯定都让 Freud 有些纠结。
Freud在他的早期文章中(1910/1957),似乎在告诫他的追随者们规矩一点,这种行为是不合适的。当然,那个时候没有案例讨论会,没有持续督导,也没有运用诱发情绪的概念。Freud还没有写到他对“移情爱”的观察。在同一时期,他写了“移情动力”(1912b/1958b),其中写到客观世界的信息,通过人的个人历史和无意识驱力被过滤了。显然,写这些“技术文章”时,他的兴趣在于科学地观察病人和分析师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了达到治疗目的,应当考虑哪些因素。
团体治疗与个体治疗
团体治疗领域的另一个争议,是关于病人身份的:究竟分析师是在治疗团体中的个体,还是在治疗团体,而个体从继发效应获益。
在关于团体精神分析的文章中,Wolf提出团体治疗的主要目标是个体病人获得洞察。Wolf认为,强调团体动力其实是对个体基本任务的阻抗,这些基本任务就是自由联想和梦的解析。
Slavson(1943)将个体精神分析的概念应用于儿童团体,后来提出了一个问题(1957):“治疗团体中存在‘团体动力’吗?”并且得出了类似的结论。我听说过最极端形式的弗洛伊德派精神分析团体,是分析师在房间里有四张躺椅,朝向中心。分析师坐在转椅上转来转去,他的病人彼此“自由联想”,分析师偶尔做个阐释。团体不允许女性参加,因为分析师认为多性别团体会让移情因素变复杂(引自私人通信)。
在精神分析连续谱上
相比之下,Bion(1959)则提出了整个团体的概念。他会将关于“基本假设”的阐释指向整个团体,而非个体成员,基于的预设是所有的阻抗都是共享的,因此团体阐释会影响到每个个体成员。
Whitaker 和 Lieberman (1964)在焦点冲突理论中持相似立场。强调团体阻抗,而非个体阻抗。当前行为被看作自相冲突的团体动机间产生的一种妥协。团体内呈现的任何行为,都被看作是“团体愿望”与“团体恐惧”相冲突的结果,或者叫做冲突的“团体解决方案”。这些不同的看法,都深刻影响了团体治疗的方式,指导着团体治疗师干预的方式和时机。
Ezriel(1952)将他的干预限于此时此地、对团体作为一个整体的阐释,加上对每个个体如何被当前情境影响的干预。对横向移情,他理解为对带领者情感的转置。Ezriel 指出,团体带领者应当基本忽略团体的互动性支持性特征,这样才能强调团体主题。Ezriel试图将客体关系理论与“团体作为一个整体”概念相整合。
Foulkes(1957)试图在团体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和个体精神分析之间找到一个中间地带。对Foulkes 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悬浮讨论”。Foulkes 的解释是,“任何团体中的对话都可以被看做是团体的无意识方面,相当于自由联想”(p. 125)。
观点不同,治疗不同
今天,团体治疗作为一种情绪障碍的治疗选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流行。越来越多的精神卫生专业人士认识到情绪分析和动态生活在当下的重要性。然而,虽然越来越多的精神卫生专业人士开始从事团体治疗,很多团体治疗师仍然需要一些减轻症状技巧的系统理论。他们需要更深理解团体设置中如何使用客观反移情。
一些经过传统训练的分析师仍然争辩不应使用分析师的感受,说他们持“中立”位置。这类想法,认为团体分析师没有客观反移情反应也能发挥功能,似乎本身是一种反移情阻抗。这就相当于假装治疗情境不会激发对个体病人、对团体作为一个整体的反应,假装这类反应在一个经过良好分析的团体分析师那里并不存在。
早在1911年,Ferenczi 就在给 Freud 的信里讨论过这个问题(Freud/Ferenczi, letter 198; Brabant, Falzeder, & Giampieri-Deutsch, 1992)。“除了监控反移情,还必须注意这类被病人‘诱发’的情绪(也许这个问题只是反移情的一种形式)”(p. 253)。在更早的通信中,Freud(Freud/Ferenczi, letter 171)承认,“我也不是我们构想出的那种精神分析超人,我也没有克服反移情。我做不到,就好像我对我的三个儿子做不到,因为我喜欢他们,我在过程中为他们难过。”(p. 221)。
显然,Ferenczi 和 Freud 已经意识到,分析师的情感总是在的。Ferenczi 似乎认识到,除了主观反移情,可能还有些别的。Freud 没有探索主观和客观反移情之间的区别,但进一步提出,有时治疗师对病人有反馈性的情绪。
Freud 在给 Binswanger 的信中写道(Roazen, 1971),“给病人的从来不应当是自发的情感,而是有意识配比过的,当需求升起的时候多少给一点。偶尔给很多,但是决不能是来自自己的潜意识的。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公式。也就是说,必须总是认识到自己的反移情,并且超越它,只有这样才能解放自己。”(p.160)。
回应这些不同的哲学,Ormont 开始研究团体中各个情境中,带领者角色相关的客观反移情,包括处理团体中的攻击性(第20章),解决对亲密的阻抗(第7章),管理前俄期病人(第10章),解决对即时性的阻抗(第8章),解决团体阻抗(第11章),和培训团体治疗师(第12章)。对 Ormont 来说,“情绪分析”应被定义为:研究带领者在和病人的互动中产生的诱发情感,以及治疗师有意考虑过的、返还给病人的情感交流。治疗师的反应可能是友善温和的,也可能传达出厌烦。不管传达的情绪是什么,要么是和病人当下的移情互补的、要么是和病人当下的移情一致的,不会是主观的。
现代精神分析在个体工作中关注前俄期冲突,致力于帮助病人将自我与心理客体领域分离。现代团体分析还研究对俄期功能水平的阻抗,以及俄期水平的交流:“将你对另一个人的想法和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解释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团体成员更可能将俄期水平的冲突付诸言语,包括成就、成功、对手、地位和竞争。但这并不排除在团体中治疗前俄期问题。治疗师会指出影响俄期功能的前俄期冲突。对病人的预期是俄期的功能水平,这样就设定了一个标准,出现偏离的时候就可以进行研究。团体中阻抗分析的基础,是对不遵守团体合同的研究。Ormont 改进了Spotnitz(1952, 1968, 1969)的技术创新,用于团体中。合同功能、加入、镜映、类毒素反应、自恋移情、以及客体导向问题等等概念,都已经吸收到了每个现代团体分析师的思考中。
转移技术:从个体到团体
Ormont 及其同事发展、重构了上述部分概念,以运用团体的力量。例如,桥接技术,在传统团体中,甚至在传统的现代精神分析团体中,都没有治疗师用过。Ormont 对桥接的运用可能是他对现代团体分析最显著的贡献。桥接,可能是对Spotnitz(1969)发明、Margolis(1983)阐释的客体导向问题,最为精妙的运用。Ormont(第18章)谦逊地谈到,桥接可在成员之间缺少情感连接时,用于发展成员之间的情感连接。然而,这一思想的基础是很复杂的。
桥接还有六个理由:(1)桥接有助于横向移情的言语化;(2)桥接有助于鼓励横向认同;(3)作为一种客体导向的方法,桥接保护病人的自我不受攻击,避免自恋损伤;(4)桥接通过帮助病人占据部分谈话时间,完成治疗合同;(5)桥接帮助团体带领者为脆弱的成员建立一个暂时的隔离带;(6)桥接促进自我的客体化。
现代团体分析师谈自我的客体化时,不仅仅是在谈投射。他们是在谈一种治疗性策略,用于将病人自我中的客体印象转移给横向移情客体。这意味着,病人的内在冲突,可以通过他跟移情接收者交流和回应的方式,得到解决。内在冲突被外化、具体化。冲突可以被所有人看到,这时现代团体分析师就可以进行干预,促进成熟。对所有可以从心理上治疗的障碍,这个方法都有效,无论有多严重,甚至对一些生理性的困难也有效果。随着内在冲突被其他团体成员在此时演绎出来,这些冲突变得可观察、可接触。
现代团体分析师认为,关于团体室之外世界的故事,象征着当下的动力,会努力将“外面”的能量带回房间,以探索对即时性的阻抗。去到“房间之外”,被看作是在掩饰成员们对彼此潜藏的强烈感情,不想去表达或面对。现代团体分析师想让病人跟团体进行当下互动的工作,而不仅仅是跟带领者互动,这样团体才能成为一个活的、动态的体验。团体成为病人在真实世界行为的缩影。通过即时性,带领者努力在当下点燃此刻的移情。这样可以最好地运用团体的力量。
由于这一点,也由于情绪的普同性,共享的团体阻抗真的代表了个体的阻抗。当Ormont 与同事看到团体阻抗时,他们研究这个阻抗,直到这个阻抗的发言人可以得到解决,团体也得到解决。通过发言人解决团体阻抗,似乎有涟漪效应,可以从性格上改变其他也有这类特质的个体。
在 Ormont 的思想中,情绪分析其实是一种内摄治疗。试图外化超我的有毒先导,理解病人的交流,偶尔用仔细测量过的剂量,喂回同样的情绪。Ormont 使用他的诱发情绪,作为下个问题的框架,以外化有害的内在客体。
举例来说,一个客体导向(也是桥接)问题,运用了客体反移情,用于将能量重新导向外部,听起来是这样的:“你认为‘Z’此刻向‘Y’隐藏的感受是什么?”而一个自我导向的问题,很少使用的,会是“你的感觉是什么?”所有对客体导向问题的回答也都被看作是投射,但在那个当下,只被用于进一步探索。团体分析师接受所有的回应,不挑战任何回应,即使晚些时候可能会进一步探索这些回应。
结果看起来是,在这个情境中,每个病人都能贡献一些东西,每个病人都感到被听到了,被理解了,被认可了。病人被邀请提供意见,感到受尊重,而且常常感到被爱。现代团体带领者的责任之一,是让交响乐团里的每个人都能演奏自己的曲调,进行新的情感连接,参与进步性的交流。
在这24篇文章中,Ormont 为现代团体分析的思考方式打下了基石。他的仔细观察、临床敏感性和创造力,造就了这种独特方式,可以广泛治疗各类问题的病人。本书的思想勾勒出了现代团体分析未来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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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 | Robin 罗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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