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千里，上海之夜

第754片树叶儿

上一次来上海，是在什么时候？

差不多也有10年了，那一次其实不能算是真正的来上海，而是几个人匆匆的赶到陆家嘴，见了一位老乡，随即由他带着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去杭州，就是他的公司的总部。

当时正是全民招商的火热期，我们也是被招商的考核指标压的心慌，偶然得到的一个消息，就信以为真的杀过来了。

那一次经过上海时，我在车窗里看见傍晚的天色一点点的坠下来，每转过一个路口，暮色就随之暗沉几分，到处是灰蒙蒙的建筑，衣着时尚的男女。七兜八拐离开了上海时，身后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如同举着一只巨大的毛笔，在斑驳的纸上泼洒，墨迹淡了，再次浸入墨水瓶里去。

车子转弯的瞬间，我无意中瞥见远处近处高高矮矮的楼宇上，渐次亮起了灯光，仿佛一朵一朵的小花，在我全然陌生的暗夜里争相绽放。

再往前来上海，是2001年的春天里。

我当时下派在一家企业，有一天厂长忽然叫我去他的办公室里，交待我一个任务，去上海的某家投资公司探听一下虚实，他们组团来过厂里两次，把一个投资计划说得天花乱坠，厂长反倒起了疑心，也没当回事，才叫我这个近乎外行的小青年跑一趟看看，说也是锻炼锻炼我，等我考察后再决定是不是真的需要他亲自出马。

我倒真是有点小紧张了，自感重任在肩马虎不得。结果只在上海待了两天，除了找到那家牛逼哄哄的公司，剩下的时间都是跟驾驶员闷在附近的小宾馆里。

中间我想办法约来了上海的朋友，了解到一些情况，那就是一家可以说等同于是骗子的公司了，做出很完备的投资计划书，然后要求我们去他们指定的事务所进行资产评估，收取不菲的费用，最后随便找一个什么借口，说董事会没通过。

上海的朋友说，这样的骗子公司在上海真是不要太多哎，还难为你们专门来跑一趟。说得我满脸通红。

潦草的收拾行李离开上海了，我跟比我还年轻的驾驶员小哥说，上海这么大的城市里，谁知道像这样的骗子，会有多少啊？驾驶员小哥点头说是呢，水深呢！

往回继续倒腾，那应该是上世纪的1989年的初夏了。

当时几个人过来的，住在闵行区的一家20多层的招待所改建的简易宾馆里，白天忙正事，晚上同伴们在房间里休息，我跑去附近的书店转悠，第二次回来时下雨，电梯坏了，我抱了一摞新买的书，气喘吁吁的爬了上去，回去后腰腿酸疼了好几天。

这一次上海之行，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它的浩荡和繁华，我看见很多人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听着拥挤的餐馆里充盈着的南腔北调的人声，吃着满桌的五彩斑斓香气四溢的菜肴，心浮气躁。

是的，我无边真切的意识到，对于上海来说，我连一根小草都不如，我都抵不上一粒尘埃。小车开出上海，在漫长的归途上疾驶，从天而降的大雨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天窗上，道路仿佛自己在急速的飘移，很多大楼面无表情的往后面，成排成排的倒下去，看得人心慌。

我们像是躲在一株蘑菇里，在望不见边际的雨林里滚动。

我记得那次到家后的晚上，我写当天的日记，第一句就是：今天终于回家了，回家真好。

剩下来的除了小时候的那次，就是今天的这一次了，就是此刻，我坐在陌生的上海的夜里。

我都没留意我们一行入住的，是什么区哪一家宾馆，反正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

是的，这里是上海，上海不是我的。

下午一直在开会，我瞄着手机上的时间，看看孩子要放学了，溜出来在过道里打了电话回去，压低声音问孩子回家了没，写作业了吧？他妈妈拍了视频过来，他半跪在凳子上写字呢。我喊他接电话，他囔囔说，你不是在上海嘛！我就不写，你来打我撒！

呵呵，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还在宝应的哪一条街道上，挂了电话要不了10分钟，我就可以回去收拾他了。

晚上的碰头会一结束，我查看了微信，几个朋友询问帮忙拟定的稿子好了没，约了后天去讲课的单位的老哥等着我确定的回话，单位里的小马哥发了两个会议通知。

母亲问我明天几点回去，他们要去氾水老家，钥匙还是放在老地方。还有好几位朋友这个事那个事的聊了几句，都无一例外的祝我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上海的几位老家的朋友，在朋友圈里怪我怎么不跟他们联系，说吃一顿饭总是可以的吧。

嗯，你看啊，上海不是我们的家，上海又有多少叫我们牵肠挂肚的呢？

要不是因为几位老家的朋友在这儿，我们还会不会在意她的阴晴圆缺？

这是在上海，这是上海的午夜，刚刚在外面看见的那一轮明月，此刻也照耀着我们的大宝应。那里才是我的家，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啊。

2018年3月27日

写于沪上

月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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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