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不可以无“我”
诗不可以无我,是一个永久性话题。诗人生于世间,经之历之,观之思之,有所感,有所得,有所构想。于是推敲锤炼而为之诗。因此,我们可以直言不讳地说:诗不可以无我。
真正的诗词无不打上“我”的烙印。古今诗词许多篇章是直接有我:诗经三百篇直接写我的竟有半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汉魏以后,“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曹丕: 燕歌行);“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鲍照:拟行路难);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蒿莱人”。龚自珍“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现代毛泽东:“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等。
有些字面没有“我”字,但分明是我:杜甫“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居易“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岳飞“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陆游“死后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虽字面无我,但非他而我,言如我在-就是我。
有我,分为直接和间接两种形式。还有的行文皆无我,甚至排斥我在。看似是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如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细细品来,作者身世环境,峻拔孤寒的品性,人生的感悟和哲思都在里边-客观描写中有主观感受,不可以说是无我。
古来诗家和评论家关于“有我”“无我”有不少讨论。最典型的是近人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作者认为“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其对无我之境的解释是:“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实际上,任何诗人不可能做到纯粹的“以物观物”,归根结底是以人观之。喜怒哀乐,亦发自胸臆。有主观因素在,怎能是无我呢?
我们看到,当今不少诗人喜好议论国家社会大事,将重大事件、节庆概述议论一番,把"我"丢了。倒还不如从自己身边着眼,写写亲身的经历和真实感受。将“我”置于一个合理的位置,在“我”的微观中体现时代社会变迁的宏观。
厉以宁:“文革”动乱若先知
厉以宁,赫赫有名的经济学家,却少人知道他亦是诗词高手。
厉以宁1930年生于江苏仪征,1951年考入北京大学经济系。本来,早年厉以宁立志学化学工程,高考时委托好友赵辉杰代为报名,赵擅自作主,第一志愿为其填写了北京大学经济系。“误入”经济系,不料日后成为著名的经济学家。其在改革开放初期提出的股份制理论,促进了中国体制的改革,因而获得“厉股份”的称誉。
此还有一段插曲,60年代初,后来的文革风云人物聂元梓初任北大经济系党总支副书记,家访戴右派之罪的厉以宁。当时厉租住海淀街道一间民房,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艰窘。妻在吉林,两地分居。聂经过一番努力,将厉妻调至北京。这是聂做过的好事。
厉先生亦擅诗词,其诗词主张云:“诗是沉思词是情,心泉涌出自然清。从来奉命无佳作,莫给后人留笑名。”
1966年初,已经开始批吴晗,批《三家村夜话》,批“文艺黑线”,批《二月提纲》……一场空前的大批判运动实际上已经开始了。这年5月1日那天,厉以宁骑车途经日坛公园,看到不少游客,忘情游玩嬉闹,彷佛外界的一切统统与他们无关。于是写下《相见欢·五一节途经日坛公园》:
满庭翠柳丝丝,踏青时,断线风筝挂在白杨枝。
文如海,人费解,发深思。山雨欲来游客有谁知?
春江水暖鸭先知。文革狂飙厉有辞。能有此敏感并预言者,真乃凤毛麟角!厉先生可谓当之无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