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真相 | 奢侈品还在推老花只是为了满足你炫耀logo吗？
无论经济好坏，奢侈品永远在花大力气推老花产品，从经典的LOUIS VUITTON ，到后来居上的CELINE，以及新晋的Balenciaga等等，没有品牌敢舍弃这个常设方案。
另一方面，这类流量型产品也被认为是奢侈品的原罪之一，将logo卖出高价既让一些人不齿，又让业内艳羡。
被老花吸引的消费者，真的仅仅是为了满足炫耀拥有奢侈品的虚荣心吗？
当然，有这个成分。
但不全是。
最近常去南京博物院和总统府，站在历史面前，远处的陶罐、瓷器、青铜，近处的窗棱、地砖，似乎都在透露一些与奢侈品logo成功之法相吻合的规则。
谁选择了LOUIS VUITTON和CELINE？
今天老花玩得最溜的当属LOUIS VUITTON，CELINE在推出老花之后也很快赢得消费者的心。两个品牌的老花，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除了款型差别不大之外，色感接近是主要原因：都是棕色系，都是近似色的搭配。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在看清楚结构、细节之前，先是对颜色有印象。
我以前一直很疑惑，为什么LV Monogram 这类配色会风靡这么长时间，它其实很普通，但就是看着不累。
这种色彩给人的感觉很舒适，不会让你心跳加速或者情绪低落，它很稳定，甚至有些亲切。
直到有一天，我站在博物馆，终于将古老的器物与老花设计联系在一起。
人类文明史上，棕色系恐怕是最持久最常见的颜色，它来自大地，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就是棕色系配色。
我们能轻易从这些斑驳的陶罐中找到与今天热门老花配色的默契。
同样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的木雕，同样也是棕色系，而发展到工艺水平更加成熟的年代时，配色上再一次显示出“近亲”关系。
比如，湖北省博物馆藏的战国彩漆木雕梅花鹿。
它的配色与热门老花非常相似。
这并非孤例。
再看下湖北云梦县郑家湖的战国秦汉墓地，不仅配色相似，还有LV棋盘格的影子。
图自湖北省博物馆官方微博
除了陶器、木雕，青铜器也是我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青铜的名称虽然有青字，我们见到的青铜器也大多是青色，但实际古代的青铜器并非青色，青是锈色，多少年后才有的，新鲜的青铜器大多属于金棕色系，在古时被称为吉金，是一种合金，除了铜，还含有锡或铅，元素配比不同会影响最终颜色。
保存特别好的古代青铜器不多，湖北省博物馆的越王勾践剑是个例外，据说，至今还无比锋利，稍一用力能划破16层纸。
它的配色是否让你眼熟？
上几千年老物件的配色呈现出相似性，今天的设计逃脱不掉也挺自然。
除了从配色去重新看待老花纹样，还有更加精细的部分吗？
LV Monogram模仿中国传统纹样？
2015年，日本的奈良国立博物馆展出了正仓院的藏品，出现在这次展览海报上的琵琶成为大热展品。
普遍认为这把紫檀木琵琶来自唐朝，由遣唐使带至日本并成为日本皇室用品。
一些网友在见过这张图之后，认为LV的老花抄袭或者说模仿了琵琶上的纹样。两者一对比，的确像近亲。
交织字母标记的英文是Monogram，它由个人或者公司的首字母组成，可以理解为今天的标志。
这种字母组合作为艺术家标志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画家丢勒（Albrecht Dürer）。
上图这幅绘制于1523年的作品，顶部的中间有个图标，由A与D组成，正是Albrecht Dürer的标志。
（我怀疑这个标志受到了中国**的影响，仅是猜想并无证据，将来若有发现再写文吧）
我国殷周时期的青铜器上常以兽面纹或者文字作为部族的图像符号，这类符号既像古文又像图案，今天看来，也有些logo的意思。关于青铜器族徽文字的学术研究很多，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
另外，关于LOUIS VUITTON的Monogram，有一种看法是受到了日本Mon（纹章或者家纹等）的影响。
Mon
显然，对于中国人来说会觉得Mon与我们的一些传统图案太像了，确实能从一些古代纹样中找到相似或者一样的，但是系统上来说，我个人认为Mon有自身的特点，与日本美学中的那种冷清、带有死亡感的永恒秩序相吻合，这种气质与我们不一样。
这又是另一个大主题，不展开说了，本文的重点是试图找出老花受欢迎的视觉（设计）原因和规律。
今天的热门老花纹都是将交织字母标记的Monogram进行几何化组合，从而形成秩序感。
为什么我们这么需要秩序感？
此刻我又要搬出贡布里希在《秩序感——装饰艺术的心理学研究》中所写：
我们的知觉偏爱简单结构、直线、圆形以及其他的简单秩序。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在几千年前人们生产力还极其低下的时代，一只陶罐也常常拥有简单的几何“外衣”。
这种秩序感，无论过了多少年，依旧随处可见，人类的审美发生了巨变，但视觉经验还是存在倾向性。
今天奢侈品的老花纹样用的哪种秩序？
给LV的老花加上定位线后，其中单个图案的菱形结构非常明显。
Gucci的老花本来就包含菱形，它不是LV那种彼此不连接的单独纹样，结构感稍强。
Burberry的老花则采用了编织纹，虽然不是规整的菱形，但是依旧带有些菱形的结构感。
SAINT LAURENT的老花同样是菱形，都不需要我拉线了，自己就长着。
原来都是菱形呀。
菱形结构稳定但又不会像正方形那么严苛。上图中除了Burberry在纹样中穿插的B面积过大，其他三组的疏密感也比较接近，呈现一种和谐的视觉效果。
从古至今，这种结构十分常见，可以说是千锤百炼的结构。
比如，这只商朝的申鼎，SAINT LAURENT的老花结构像极了它。
再看下同治款金錾花双喜圆寿字金碗，用了编织纹，Burberry用的就是这种。
19世纪英国著名建筑师、设计师Augustus Pugin设计过的一款瓷砖也是非常经典的菱形结构。
Augustus Pugin设计，由英国的Minton制造，约1842-44年
我去总统府也能看到这样的窗棱，美得狠。
拍摄自南京总统府
在奢侈品中非菱形结构的老花不多见，较为典型的例子是Dior。
它突出的是斜线型结构，而且排列非常密，视觉上比较紧凑。
不久前刚推老花的Balenciga同样不走寻常路，双B logo本身是按照菱形结构排列，但是拉了斜线形成了一种菱形+斜线的结构。好怪，再看一眼。
总之，奢侈品的老花政策既可以说是保守，也可以理解成符合人们千百年来的视觉习惯和大众审美习惯。
贡布里希总结：审美方面的一个最基本事实，即愉悦在于乏味和杂乱之间。单调难于吸引人们的注意，过于复杂则会使我们的知觉系统负荷过重而停止对它进行观赏。
当然，只要是涉及品牌，尤其奢侈品，我们就无法避免对logo做物质上的估价，这是奢侈品老花横行的基础之一。
不同品牌客群的审美不一定相同，在品牌知名度接近的条件下，越是受欢迎的老花越能体现大众审美，分析其中的秩序感非常有意思，它就像是一种度量衡，把握着美的节奏。当我们熟悉这种节奏，可以转化各种不同的图案。
说不清楚这是历史变迁人类繁衍刻在基因里的印记，还是人类审美逃脱不了这种恒久的自然规则。与其理解成“宏大叙事”，不如看成是视觉上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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