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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团不悲观

2018-03-06 张一童 三声


“我不敢说它填补了什么空白,还是从更纯粹的做节目的角度出发,但只有练习生的能力够了,市面上的作品够多了,行业才会有真正爆发,就像是放风筝,只有先飞到平流层,才能一直朝上飞。”


作者|张一童


蔡徐坤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经过导师评分和内部投票,他在100名练习生中脱颖而出,拿下了《偶像练习生》主题曲舞台表演的Centre位置。

 

出生于1998年的他尚未满20岁,但这却已经是他的第三段练习生经历。他曾在时代峰峻作为TFBOYS的备选成员,参加了电视选秀《星动亚洲》并作为男团SWIN的成员出道,在与前公司解约之后,又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加了《偶像练习生》。


《偶像练习生》主题曲演出现场


蔡徐坤的故事并不是个例,事实上,在这档聚集了中国最优秀练习生的综艺节目中,超过三分之一的参赛者有着和他相似的经历,他们辗转于多家经纪公司,参加过不止一个选秀节目,甚至曾经正式出道,但却依然没有等来想要的星途。

 

他们的经历像是中国男团行业的一个缩影。过去的十年间,中国娱乐公司对于男团的探索和尝试从未停止过,而从2016年开始,政策的变化和资本的推动让这个新行业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公开资料显示,2016年和2017年已经出道和即将出道的男团超过了20个。

 

和热火朝天的创业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温不火的市场反馈,好消息并没有因此而变多,除了2013年出道的TFBOYS,中国再未出现新的现象级男团,更多新闻关于团体解散和公司倒闭,而伴随着去年一系列女团欠薪和解散消息的曝出,关于男团的质疑声也变得越来越大。相比日韩,中国的男团制作人们无疑面对着更加困难的模式,颓势之中的音乐市场无法提供更多环境和内容支持,垂直渠道的匮乏则增加了偶像产品的曝光难度。

 

对于许多练习生和他背后的公司而言,《偶像练习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尽管在某种程度上,它依然很难被称为是一档足以改变行业命运的节目,但是它透露出了某些讯息,平台态度的转变、练习生机制的形成和粉丝成熟度的提高,对于一直等待时机到来的从业者们而言,这些讯息已经足够让他们继续保持充沛的信心和昂扬的斗志了。


“公平是这个节目的核心”


偶像文化在年轻群体中的影响力已经无需验证,对于渴望和更多年轻人发生链接的爱奇艺而言,这是一个不能放弃的市场,这也成为了其制作《偶像练习生》的出发点。“从平台内容的角度出发,爱奇艺的用户中有大量的年轻女性,我们希望和她们形成互动,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偶像。”爱奇艺副总裁、《偶像练习生》总制片人姜滨对《三声》说。


爱奇艺副总裁、《偶像练习生》总制片人姜滨


从决定制作到第一次录制,姜滨和团队仅仅用了四个月时间,在这个四个月时间里,400人的团队完成了包括赛程制定、公司邀请、场地建设和广告招商在内的所有准备工作。

 

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姜滨拜访了82家公司,“我们没有做任何报名的方式,而是一家一家的登门拜访,我们希望能够以合作的姿态去接触这些公司。”

 

而经历过几年时间的单打独斗,经纪公司在态度上也有所松动,“如果放在两年前,这些经纪公司的心气会更高,可能更不容易沟通,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也会认为需要平台的协助,我们愿意拿出巨大的资源来做这件事情,他们也愿意让更好的练习生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姜滨说。

 

尽管走的是48式的线下剧场演出模式,但是铂熠文化的董事长单旻靓不愿意错过这样好的一个线上露出机会,当10月初姜滨找到他时,他干脆地答应了邀请,并配合节目组挑选了他认为X-TIMEBOYS男团中最优质的练习生参加。

 

最终爱奇艺在超过1000名练习生中,挑选了100人,包括了31家公司和8位个人练习生。作为一档真人秀,数量众多的参赛选手和和其背后有着不同利益需求的经纪公司让《偶像练习生》相比同类型节目在拍摄剪辑上有着更大的难度。

 

姜滨需要更专业的团队来做这件事情。2017年9月8日的晚上,在《快乐男声》总决赛的直播现场,姜滨找到了《快乐男声》的总导演陈刚,邀请他和鱼子酱团队一起加入《偶像练习生》的制作。

 

他们确定了“越努力,越幸运”的slogan,而作为一档选秀节目,“公平”被定为了节目的核心。这种公平并不代表平均主义,而更多是一种态度上的中立,姜滨甚至刻意控制着和练习生之间的距离。“我在现场,一直是戴着帽子口罩坐在角落,不会和某一个练习生刻意交代什么,因为会让其他人产生落差。”姜滨说。

 

网络平台给了《偶像练习生》相比传统电视选秀而言更多的展示空间和更灵活的播放机制,除了正片之外,每个练习生的自我介绍、每一阶段的表演都会被同步上传,同时每一个参赛的练习生都拥有粉丝读信环节,这些内容围绕正片形成了一个综合产品,也保证了每一个练习生的曝光是平均的。

 

“当然在正片中,我们要遵循一定的剪辑原则,因为这毕竟是一档真人秀,谁的人气更高、表现更优秀,更符合越努力越幸运的符号,就会得到更多镜头。”姜滨说。

 

即使考虑到网络平台播出的灵活性,《偶像练习生》三个小时上下的单集长度也远远超过了一档综艺应该有的体量,但姜滨有他的考虑:“偶像养成最重要的是让大众持续关注,让大家做自我投射,去挑选自己喜欢的偶像并看到他慢慢成长,我们认为这种形式更容易有这种效果,观看起来也会更有趣。”


可复制的成功


对于《偶像练习生》而言,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间点,最现实也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如果是在两年前,姜滨甚至无法找到100名有能力参加节目的练习生。

 

练习生是这档节目的核心,甚至影响着节目组对于导师的选择。“我们在当时有两个选择标准,第一就是既然我们做的是一档练习生选拔节目,那么我们希望选择的全民制作人代表、导师都是有着一定的练习生背景和经历的,第二就是他的专业度一定要非常高。”姜滨说,节目组最终因此选择了张艺兴担任全民制作人代表,而RAP导师王嘉尔,舞蹈导师周洁琼和程潇同样是有着练习生经历的偶像。


全民制作人代表张艺兴


从韩国的HOT、东方神起到BIGBANG和EXO,又或是日本的杰尼斯偶像,成功的偶像产品都来自成熟的产业体系,这个体系包括练习生的选拔培养,匹配的内容生产和包装,正是在这样一个体系的综合运作下,经纪公司持续为市场提供着可复制的偶像产品。

 

事实上,从天娱的至上励合,太合音乐的MIC男团开始,过去十年里,中国娱乐公司对于男团的尝试并没有停止过,但真正垂直的偶像经纪公司却很少,作为日韩偶像产业基础支撑的练习生体系也没有在国内得到真正的发展。

 

“我回国之后,为了更加了解国内的情况,进了一些娱乐公司工作,结果发现中国根本没有这样垂直的经纪公司,也没有这样的培训体系。”权衡之下,秦周懿决定自己来做这件事,2016年9月,她成立了坤音娱乐,并开始招募练习生。

 

TFBOYS的成功让“养成”的概念得以推广。在TFBOYS之后,时代峰峻继续招募新的青少年,TF家族的第二批成员已经陆续披露,并拥有了自己的团综,而TFBOYS的前制作人黄锐和《青春修炼手册》的作词人刘佳则各自成立公司,分别推出了易安音乐社和十二星宿少年,乐华也推出了YHBOYS。

 

但TFBOYS的成功更像是时代的产物,踩在了移动互联、社交网络和粉丝经济的交界处,又恰好遇到了最合适人,创造了巨大的成功,却也成为了不可复制的孤品。

 

秦周懿想要的是一种更稳妥和更加可复制的成功,她逐渐摸索出了一套练习生培养体系。这套体系从艺人选拔开始,出于公司的可承受能力,坤音并没有进行公开选拔,而是以专业院校为基础寻找合适的胚子。麦锐文化有着相似的选拔标准,“第一个核心要求就是在中国过了艺考,这是一个基础素质的判断,能够决定他未来可以走多远。”麦锐文化创始人兼CEO王丛告诉《三声》。

 

这套体系以日韩的成功模式为基础,但需要更多符合中国本土环境和市场的改良。在课程实验的半年时间里,秦周懿换过多个老师,也调整过数次课程,“做过很多调整,包括最初是上大课后来变成上小课,除了单纯的专业课之外,增加了体能课这些辅助课程,试了很多次,才调整出一个他们能够经受得起的强度,同时又可以保证他们进步很快。”

 

卜凡、岳岳、木子洋和灵超是此次坤音选送《偶像练习生》节目的四位练习生,在参加节目前他们同属于坤音旗下的品牌BC221,秦周懿表示这并不是四个人的组合名字,而是坤音公开练习生的共同品牌,BBC21没有人员和构成上的限制,在正式出道以前,坤音会配合练习生的培训进度,发布单曲、时尚公演等一系列活动。除了参加节目的四个人之外,坤音已经开启了新一轮艺人储备。


坤音的公开练习生品牌 BC221


“很多人说我们是成年版的养成,我觉得养成其实不一定要和年龄有关系,不管多大,只要进入这个行业,都可以从菜鸟到满装备毕业,对粉丝来说都是养成感。但是在最初期,我必须要让他们具备一个优质艺人必须要有的条件,所以不会让他们曝光太早。”秦周懿说。

 

相较于女团,这种对内容的要求在男团上体现的更加明显。X-TIMEBOYS主打线下演出和陪伴养成,但是单旻靓承认,女性粉丝对于男团的质量内容要求更高,这让他们必须在歌曲和成员培养上下更多功夫。

 

铂熠内部将练习生按照能力分成了不同的档次,并针对每一个时期的不同水平配备了不同的课程,除了包含唱跳、乐器等在内的专业课,铂熠甚至针对每个成员安排了人设课,“我们有一个标准化的东西摆在那里,每个进来的人都可以快速形成自己的特色和魅力。”单旻靓说。


《偶像练习生》授课现场


除此之外,包括麦锐、乐华、觉醒东方等公司在内,此次参加《偶像练习生》节目的大部分公司都已经形成属于自己的练习生培养体制,和韩国的训练体制不同,练习生的培养在中国可能会以更短的周期进行。

 

“中国的文化和日韩不一样,在日韩严格的等级制度下,他们缺少一种及时反馈,所以大量的练习时间其实被浪费在了机械化的自我训练中。但是在中国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所有的老师、相关人员和练习生艺人24小时在一起,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纠正,可以平等地进行业务讨论,这在技术层面节省了很多原来被浪费掉的时间。”王丛告诉《三声》,在麦锐现有的训练体系下,加上有一定基础的练习生,在12到18个月内就可以培养出一个较为成熟,拥有出道实力的偶像艺人。

 

麦锐的六名练习生都通过了《偶像练习生》的选拔,成为了其中的百分之一。王丛认为练习生的培养是一件大概率的事情,一个素人通过系统化的训练和包装成长为偶像艺人。不能说和TFBOYS式的青少年养成相比,哪一种模式更好,但是它显然呈现出了更高的可复制性,“至少,在这个节目里,你就可以找到100个已经比较成熟的练习生。”王丛说。


麦锐的六位练习生都被选入了《偶像练习生》节目


“为什么不乐观呢?”


没有谁能比这些练习生对行业的变化更加感同身受。

 

27岁的秦奋是节目中年龄最大的练习生,2014年他作为男团Legend中唯一的中国成员在韩国出道,Legend解散后,秦奋回国以练习生的身份加入了现在的公司觉醒东方。

 

“国内缺乏垂直的经纪公司,很多人即使想成为偶像也没有渠道,只能去国外。”秦周懿说。

 

这种渠道的贫瘠,不仅仅指的是培训体系的缺失,也包括垂直内容露出渠道的匮乏。在过去的十年里,略显颓势的音乐行业和咖位为首的影视行业都未能提供给以唱跳为基础的偶像团体更多生存空间,而SM等韩国大型娱乐公司对于中国市场的重视程度却越来越高,无论是追梦的练习生,还是试图在偶像团体上有所作为的偶像经纪公司都把韩国作为了超圣地。

 

作为乐华最成功的男团产品——UNIQ筹备了整整四年,这个包含着三名中国成员和两名韩国成员的跨国团体同时在中韩两国进行活动,而包括朱正廷和Justin在内,尚未出道的乐华练习生还在去年参加了《PRRODUCE101第二季》。

 

但政策的变化让这种合作戛然而止。UNIQ的中国成员和韩国成员不得不分开活动,而原本打算制作四季的《星动亚洲》最终只播出了三季,SWIN男团不得不匆匆出道,又迅速解散。

 

国外渠道因政策原因被阻隔,国内却迟迟不能提供相匹配的资源,在渠道众多的中国市场中,缺乏大流量的内容支持,新生的偶像团体很难在大众中创造声量,而即使像是X玖少年团和SWIN这样依靠选秀综艺出道的男团,由于缺乏后续的持续曝光渠道,关注度的顶点往往也停留在了节目播出的时间。

 

“国内的娱乐行业留给偶像团体的机会太少了,根本没有专门的渠道。”麦锐的女团先一步在去年8月出道,尽管自己有着丰富的影视行业资源,王丛依然感受到了大环境对偶像团体的不友好。

 

在以创业公司为主的男团行业里,环境的不成熟让他们必须避免没有节制的烧钱行为,轻资产和小而精成为了基本打法之一,也必须和粉丝更早地走到一起。

 

坤音在B站和微博上传了以四位练习生为主角的vlog,这些生活化的短视频为他们在节目之前就招揽了不少人气,秦周懿说这些视频的原意只是为了记录,“我想体现他们作为普通人的一面,偶像也只是职业的一种,过去的经纪公司和艺人被太神化了,太有距离感,我希望他们能让粉丝产生更多的同理感。”


因为vlog,坤音的四名练习生被称为“坤音四子”,也收获了第一批粉丝“坤音女孩”


她更在意的是官网和APP的开发,“尽管有很多第三方平台,但是还是需要一个垂直的APP,我们会把很多功能加进去,包括一些比较有中国市场特色的,比如直播打榜,周边也会尽早开发。”

 

线下剧场成为了提供更多曝光和粉丝接触机会的另一种方式。铂熠在上海虹口的线下剧场已经建成,这个2000平米的空间可以容纳300到400名观众,还包括咖啡店、美甲店和鲜花店在内的一系列女性消费场所。

 

“我们已经签约了20多位练习生,已经出道的有8名成员,同时签下了韩国CJ E&M的音乐版权,足够支撑线下演出,并且不断推出新的音乐作品。线下剧场演出可以拉近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距离,但是不同于SNH48那样的面对面偶像的概念,男团需要一些仰视,演出更多的是陪伴性的。粉丝一定是从核心人群向外围扩散的。”单旻靓说。


铂熠旗下的男团X-TIMEBOYS


新的玩法在被尝试,易安音乐社同步推出了成员的二次元形象,并进行漫画连载,试图打造二三次元同时联动的偶像团体,铂熠则在X-TIMEBOYS中引入了虚拟偶像,希望能够吸引更多二次元爱好者的关注。

 

但是更多情况下,他们依旧要通过分散的单个成员在传统渠道的露出增加团体在大众心目中的认知度。而在这些资源中,他们的竞争者不再只是偶像,而是来自更多不同维度。

 

按照计划,即使没有《偶像练习生》,麦锐的男团也会在今年出道。王丛对于市场有着宏观的判断,但也表示真正的爆发还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需要一个爆发性的事件把这件事推向大众,而在那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培养和积攒好优秀的练习生。”

 

新的节点比他想象中的更早一点到来,能够这么快接到《偶像练习生》的节目邀请在他的意料之外,“我原本以为至少还要1到2年的。”

 

姜滨更多还是从节目制作的角度考虑着《偶像练习生》这档节目能够给平台带来的影响,他不敢说它填补了怎样的行业空白,即使它确实为练习生带来了更多的关注,“但是最根本的还是只有练习生的能力够了,市面上的作品多了,这个行业才会有真正的爆发。就像是放风筝,只有先到了平流层,之后才能一直朝上飞。我们希望未来这个市场能够更加规模化和规则化。”

 

这种规模化和规则化可能指的是爱奇艺对于9人男团的一系列后续开发。爱奇艺和曾经发掘过金城武、周渝民并参与制作的《康熙来了》等节目的台湾制作人葛福鸿共同创办了新公司用于对9人新男团进行包括唱片制作、团综拍摄和演唱会等在内的一系列运营,收益则会与原经纪公司共享。另一方面,爱奇艺也在考虑打歌节目的开发,而就在不久之前,优酷刚刚发布了新的打歌节目《这!就是偶像》。

 

比起《偶像练习生》这样一档选秀节目,还未上线的打歌节目显然更让秦周懿兴奋,“有了打歌舞台,偶像产品才有了真正的展示空间,艺人的迭代速度也会变得非常快。我当初甚至都想过,如果还是没有人做,我就自己去找平台,找经纪公司,我自己来做。”

 

这种来自于外部环境的焦虑并非从未折磨过他们,曾经,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吸引着众多人进入这个全新的行业,但潜在的机会并不能迅速酝酿出成功的果实,更多庞杂的问题被摆在眼前,大部分掘金者甚至尚未看见金矿的影子便倒在了路上。

 

但对于剩下的人而言,曾经的感觉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不乐观呢?”王丛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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