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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君诗选

2018-01-16 李晓君 星期一诗社

李晓君(1972-),原名李小军,江西莲花县人,现居南昌,新江西诗派诗人之一。系江西省作家协会秘书长、常务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文学》、《诗刊》、《散文》、《山花》、《散文选刊》、《青年文学》、《散文海外版》等刊物发表散文40余万字、诗歌20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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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陵


它以沉睡的女人的形体,进入黑夜

经过此地的陌生人一一触摸到

皮肤上的铁锈、鸟粪、青砖地上的月光

暑热的夏天送来暗哑的琴箱

大地的独生子,过往的道路

留下冥纸、黄花、被弃的怨妇

生活在肮脏贫困的码头:默默抽烟,看飞鸟

带走时间。生活有多少指望?

生活带给你梦想。而你看到河流吞吐着

造纸厂黑黄的泡沫,携带着沤烂的垃圾

一一顺流而下




春天的安源


春天的安源,是布谷鸟唤醒了青枝绿叶的安源

是沉睡的黑金浇灌一面崛起的旗帜的安源

是机器轰鸣和厂房林立的安源

是40万颗心跳的安源


是84年前的那个安源吗

那个一袭长衫,手挟油纸伞的年轻人

他的发型分向两边,就像诗人说的那样

大胆地分出了白天和黑夜


春雷在百年前的夜晚响着

地下沸腾的黑金,像一座沸腾的火山

将世纪举向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阶级第一次捏紧了他们团结的拳头


这更像一支支矗立的桅杆

昭示着一个苦难的民族正迎向新世界的曙光

她是一个春天的策源地

泥腿子和鸭舌帽们将要亲手埋葬一个风雪中的旧世界


春天的安源,也是一个农业大国

走向现代工业文明的安源

她勾连起汉阳,大冶,一顿顿钢花

向一个苏醒的国度献礼


一条沸腾的河流将一个落日中的帝国送远

风吹落花,打湿的不仅是发黄的书卷

朽烂的楼台,破碎的田园

一万吨花香顺着春天的铁轨一泻千里


股票。消费合作社。经济。

这些陌生的词汇第一次出现在白纸上

一部写满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的典籍

将要在历史的书柜中合上灰蓝色的封面


春天的安源,鹅湖公园暖风习习

盛怀宣,文廷式,黄海怀

这些必将让一个国家记住的老子们

现在还在春天的傍晚散步


从如愿塔到武功山,从孔庙到宝积寺

落日照耀着群山和书院的尖顶

夕阳下的安源多么壮美

曾经照耀过过去的太阳也将今日照耀


40万个民众走在花团锦簇的萍安大道上

两边分列着整齐的工厂,欧式的楼房

世纪广场上欢歌笑语,和谐平安

春天,像一面徐徐展开的新美的画卷


请让我们记住历史,今天。未来

让我们记住红色的安源的春天

她不仅有光荣的历史,厚重的昨天

她还必将开创一个更加辉煌灿烂的明天




皱纹


流布于风中的允诺,像夜晚的油灯

有一个憔悴的额头。母亲的额头

今年春天,院墙中的梨树开始开花

你们都赞叹它洁白如玉的花瓣

轻盈的光辉。一棵花树

一棵风中长大成熟的油灯

惟有我,注意到花瓣悉数落尽后的树干

有着密密麻麻的揭不去的黑色皱纹




反向


我在从前,爱上了一位女子

怀揣着蚂蚁一样细微、无声的秘密

我目睹到她的黑发由短变长

在风中展开如旗。我迷恋她指缝间

泄漏的星光、青草的气息

她的瘦削、坚硬的脚踝有着春雪一样清冷

的色泽。是的,她过于瘦,多于单薄

但我喜欢!仿佛我漫长的少年时光

一直枕着一枝黄花

真是一个奇迹!她的瘦削宜于后来诗歌中

学到的尺度。然而她在蛮荒之地生长

我经常舍近求远,路过她的居所去镇上

而她对我的良苦用心毫无察觉

好像面对着蚂蚁,有颗细微但不疼痛的心脏!




弯道


山坡上,一辆公共汽车吃力爬行

一座山岗,有着出土陶罐身上

纹络一样旋转的道路

它经过我的梦乡,用它椎体的光柱

将夜晚撕出一道伤口

当它进入弯道,夜晚又神奇地愈合如初




铁匠


一个铁匠,姓张。我同桌的父亲

长着一张铜钟般的脸。他打铁的时候

目眦欲裂。像是怀着莫须有的仇恨

从铁墩上取下的铁块,丢进水里

发出快乐的尖叫。我叹服于这门技艺

在丁丁当当的敲打声中

开始了学会聆听。我知道

我羸弱的臂力无法举起一把重锤

但仍不免为另一把铁锤所敲打


——发表于《人民文学》2003年3期




影院,或另一种狂欢(组诗)



梨花


我怀念,一个村庄

和它的广播站。我怀念一段光阴

像一条静默的暗流沉潜的小河

不是雪花,就是梨花将它覆盖


我怀念一座天堂。它有类似乡村教堂的尖顶

它有类似静祷的悲哀的神经

连系着成百上千个麦垛似的屋顶。

大地多么安静,在黄昏


满足或疲惫的人都在风中凝神谛听。

星星,在夜幕中,挽手遛跶

低语。天使

还在走向人间烟火之前的银河边梳洗


我的葵花般的脸庞也在朝向音乐

没有欣喜,没有忧伤

我看见,夜晚中的梨树像少女

独自解除白色的衣裳


那是另一个春天,那是多年以后

我趁夜黑回到从前的村庄

大地依然静默无声

广播站已被拆毁,从前的梨花也不知去向



影院,或另一种狂欢


我想到钟,和黄昏里的

墙。槭树的影子

像妇人解开的,风中的发辫。

我想到极地的冰城,像

悬置的、夜晚的空中焰火——


心灵的沉舟,又像泰坦尼克号

驶过肉体的海洋。

——呵,多少生活的暗礁、漩涡、冰山

多少舌尖的赤潮、利刃、倦鸟的遗骸!


谁能轻易将这庞然大物刺破?

谁能在极低之侧,点燃这白色的、纸质的

棺椁?

如此脆弱

让我们对身处的时代质疑——

这视觉中的侏罗纪公园。


仅仅借助一张银幕

就重新抵达了家园、爱情和可能的奇迹?

就守成了对死者的哀悼和忏悔?


在布满偶像、纸币、机器的天空

雪亮的射灯串起了一张张

嬉皮笑脸

(他们)与银幕里的另一个世界互为指认、映现

混淆。

——而当光线熄灭

世界却陷入了短暂的虚假的沉默!



落日


这块灼热的铁锭,在落向

零度以下的海洋。我期待在天黑以前

它还能像一颗冰凉的心,在空中飞翔


然而,这不可能!

亿万吨煤还在它体内燃烧

它落入海水,甚至整个太平洋都是沸腾的。


在落日中,抱头饮泣的人松开了双手

现在,他一个人在海洋边漫步

他的心,也是沸腾的


又是盲目的!太阳早已落下

而月亮,从海面上升起

他转身,看到黝黑的棕榈以为是记忆中的少女


我看见落日,像块灼热的铁锭,投向海洋

我期待,在天黑以前,它

还能像一颗冰凉的心,在空中飞翔!



夏日的长笛吹奏者


这肉体在苦夏中深陷,无力自拔

头顶上是机器的轰鸣

但凉意,依然到达不了夏天的舒适部位


有人在正午无望的时光里吹奏长笛

我能够想见这闪亮的白长的金属乐器

我能够想见这都市中悲愤的、孤独的吹奏


这不同于山林中闲逸的隐居者

或在美人窗下吹雪的粉面书生。

这金属的声音,和城市制造的喧嚣一道,被热浪抬起


我们的耳朵饱受蚊虫的骚扰

红肿、麻木、拒绝倾听。

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对夏天的怨气


夏天的长笛吹奏者

没有让盘旋在烈日和粉尘中的鸽子

收拢它优雅的双翅,洗耳恭听


没有惊动匆匆赶路指甲鲜红的美人。

没有惊动饱受煎熬的树叶、鸣蝉

甚至没有惊动吹奏者自己,他茫然地吹奏

对这世界的拒绝、坚硬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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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星期一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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