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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哲诗选

2017-12-27 宫哲 星期一诗社


宫哲(1965—),原名龚道国,湖南省常德市人,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1990年参加工作。研究生学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理事,新乡土诗派代表诗人之一。出版诗集《红枫飘过》、《驿动的翅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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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历史的游子


伸出手你越过壕沟

从陌生果里来芳香的野土

这里埋葬着亲人


这空荡荡的山岗你的菊花

和梧桐它们守望着岁月

帮你找回年轮


石上有鸟痕有厚厚的苔藓

苔藓下是光滑铮亮的表面

一段隐去的历史送走你的寂寞

一群陌生的幸存者用你的泪饮酒

杯光闪闪象远古的琴弦




夜晚


呼吸的夜晚

沉寂在呼吸的风中

风将遗忘的人间吟咏


在那些灵魂停顿的时刻

我对窗微笑

让心在夜间飞去


飞去。看到一扇扇门

一扇扇内心的门灵魂的门

被岁月虚掩




鼓掌


越过空气,左掌和右掌

十个对立的指头,心情的正电与负电

不断地越过空气。合在一起

溅起单调且密集的雨


雨,一阵下过一阵,或明或暗

或者晶莹剔透,或者浑浊不清

对立的天空与大地,合在一起

在掌与掌之间,闪电被天气泄露


如同语言被上下两片嘴唇泄露

而心情被两排雪白的牙齿咬紧

左掌与右掌,正电与负电

一阵阵爆发,一次次化为乌有




叶子


我看见一片叶子,告别给它一生的树

就如同看见我奶奶,消失于这个与她

相伴一生的村庄。恍惚之间

依恋是如此的弱不禁风,挽留的力量

也是如此的轻之又微。整个下午


我凝视一片叶子在空气里翻飞

苍黄里烙满青色的记忆

而青翠欲滴的时光早已流失了

只有孤独是忠诚相伴的东西

而孤独——这金黄的信物

总是越老越深刻。整个下午


我呆板的眼睛使叶子在空气中停留

使之在某个高度不停地翻飞。一片叶子

恍惚于千万次复制,悬空的神秘

野舞的纷乱,无声的轻

直到黑夜坠落成风中一块冰冷的铁




深呼吸


被时间放大的胸襟,被风吹净的肺

被流水的节奏所鼓动的腥鲜的心脏

被一个人所坚持的广漠的原野上


两目凝视,远方轻得像风中的野花

吹开更远的远方。宛若荡气回肠的山庄

将晨之端点——旭,振振有词地吹起来




黑森林


近乎于死亡的森林

死亡的颜色覆盖森林

文艺复兴的森林

巨大的光芒在其中沉沦


风是淡的,风吹不开

浓密的森林。风吹不开

沉睡其中的隐秘

灵魂的聚会因深刻而黑


雨水暴沸。雨水冲出

咖啡的黑,以及涂墨出

文明的底色

光芒加光芒等于黑




烟圈


烟圈在空气里旋转着

好似浮动的思想:圆

白雾,以及远空的云


以及自我的微笑

热情之后的漫不经心

隐退至原色的光芒


如此轻微

在美好寂寞的梦想中

安祥地散去




京都之雪


又一个枯了的季节,孤独的白杨树

在天空中晃动着黑色的手指

温柔不再,风,一如心灵破碎的女人

在树皮上磨刀霍霍


在手指晃动的天空中想象

把京都的楼林想象成一群火柴盒

想象在冰霄的面孔里

暗藏着温暖的磷


不,我带来温暖的第一场雪,我带来纯朴的

乡间的雪——将破碎的心灵钝化

我用我的雪

将一丝丝微弱的春风裹紧

为失色的面孔开出艳阳花




安徽之北


安徽之北,土地里埋藏着

早春的空气

一地青瘦的庄稼正埋头苦长

树团在泛黄的头须下

表达出青色的枝


季节的寒流吹动着

土地松开的腾腾蒸汽

表层与内在,终结与诞生

又一次脱胎换骨

而静若止水的包河

将一丝阳光铺成一片光芒


远方的低洼

可爱的小岗村又一次起步

从冬小麦的睡眠中开始起步

拨动着季节的轮子

而天空洁白的云朵

正簇拥着红顶小屋




仰望星空


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仰望星空

透过浓密的树,静虚的楼群

仰望星空。一群又一群闪亮的词语

缀满越高越黑的天际


仰望星空,以及仰望拥抱群星的

黑夜,那支撑星光的背景

无边的深远,未知的玄秘和

思绪,隐藏在星光之后

黑夜的厚度证明了群星的亮度


在匆匆的岁月里仰望星空

群星的谈话欲言又止

越高越黑的天际,取之不竭的思想

忽明忽灭,时隐时现


仰望星空,实际上仰望群星背后的黑夜

透过灿烂的表象,寻找看不见的深刻

低调的厚实,沉默的力量,以及

隐藏的智慧。这一切远非如此




公园


陌生人似笑非笑的脸,绽放着

不知所以的快乐。林荫道上

我们都是陌生的过客,彼此

靠近,过到相互的背后去。


背后,陌生人走过像一阵风

丢下那张绯红的,似笑非笑的脸

也许是我的,我有过的。过去或者今天

我也是别人的陌生人。


一万匹叶子摇着满树的阳光

一万匹叶子也是陌生的。

茫然地摇下一些斑驳的

似笑非笑,也似曾相识的梦。


秘不可测的公园,是否收留过

关于我的,不知所以的快乐

在多少年后的今天再陈列给我

今天,我是叶子们的陌生人。




伟大的田野


从春天到春天,年复一年

伟大的田野永远不老,年复一年的

四季盛装,年复一年的激情浩荡


年复一年,从无垠的大地抽出青的

火焰,从沉静的天空抹下金的地毯

年复一年,拉响风的呼叫,集结雨的情绪

以及雾,以及雪,阳光和阳光的隐密


年复一年,将挥舞的劳动变成安静的粮食

充实生命,催动生命一次次轮回

伟大的田野,将自已演驿为人类的风景

年复一年,止不住生动的图画,温暖的气息


年复一年,任由时间老去。远古至永远

伟大的田野找不到自已的年龄

长满青春,满地绿,满地黄,满地香




快乐


快乐太快了,我跟不上

我愿意是小舟,快乐

像一叶小舟在湖泊里摇满星辉

我愿意是小鱼,快乐

像一条小鱼在清凉的晚秋

游向落霞的虹

快乐单纯得波光鳞鳞

我什么都不拥有

不拥有烦恼、污垢和负荷

我什么都拥有

拥有辽阔、清澈和安宁

拥有黑色的双桨或者透明的水

水不会挡住我的方向

水拥抱我,如同爱包围我


快乐太快了,快过我的满足

我愿意和爱我的人分享

一个人的快乐会被孤独收走

我愿意细水长流

将快乐传递给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心情荡漾着,面藏微笑

我祈祷,将快乐为每一个人留下

让快乐生根开花




正当年


正当年,岁月正好青黄接

经历在脸上已有所见丰

要说幻想也是另一番景致

正当年的幻想

其实是一种成熟的妩媚

孩子已明了许多事理

开始要些自由和独立的空间了

老人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安祥

稍稍的亲近

就能将他们的微笑弄醉

最难的年头搬进了往事

白云从蔚蓝里抽出丝来

幸福的天空显得清晰而宁静

什么都能理解,理解什么都行

正当年,让我们做些最主要的事

相互支撑,又彼此独立

万一挫折出现在对方的领域

没有指责,只有宽容和鼓励

活着的意义其实是一种谅解

富足是一种感觉。钱财不一定

能填补生活的缺失,钱财只是

身外之物。我们选择和谐与幸福

日子一页页被风吹过

我们选择相互的包容与内心的快乐

正当年,爱是另一番景致

对方的缺点如同留在杯子里的茶叶

留着就留着罢,将味道喝掉

平淡的生活如同不厌其烦地刷牙

口里常含清新,尽管牙垢去了又来

这一切平淡真实。真实的力量

将空间留给对方,将专注留给自己

没有争议,将争议一梦睡掉

把想干的干好,正当年

幸福是消费快乐的过程




阳光


阳光一直照耀着,它们的亲切

如此坚毅,奔放。将岁月抽成金丝银絮

给予挣脱大雪的你蒸蒸日上的礼节

足够的温暖,干净,新鲜而陌生

有着相思重逢的吸引力。如一束静电

以虚无照亮有形,照到你的身体里面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成为心脏的一把伞

甚至照到你的心脏里面,你的心脏

已经不能成为一腔血液的秘密容器

全部公开,阳光在你的身体里

无处不在。公开骨头承重的弯曲

公开细包与细包的亲密关系,甚至于

公开内心的寂寞——正被阳光驱逐的阴虚

阳光就这样一直照耀着

让你安静的身体中沸腾闪光的河流

让你重新找到自已,从浩荡的血液里

找到自已仍然是英雄般的影子




春雪


雪充实了虚幻的天空,如此及时

如此纷扬和亲密,如此坚持

为喧哗的大地降温,将起点回到零度


一定要告诉你,大地是可以瞬间苍白的

一定要让你看清,高处有陈旧的屋脊

厚重的雾气,冷流,倾斜的风雨

一定要送给你一片寂静,这寂静

潜入原野,覆盖着森林,渗透了河流


不。这是一场春天的大雪,一部天书

每一朵雪花都是写给春天的文字

洋洋洒洒,满天纷扬着忧思和美丽




步伐


列队迈出步伐。以大地为鼓

以河流为镜。一排腿的支撑力

与另一排腿的伸张力,两排按下又弹出的

琴键,在山谷中回响


列队迈进,交出自我的步伐

交出一棵树的单调和微弱,交给森林

交出溪水的悠长叹息,放出大河的

浩荡奔腾。也交出狭隘自负的

低暗古巷,交给宽广无垠的内心


交出自我的价值。世界有我,我在世界

我在世界的声音中隐没自已的声音

隐没自已时让世界表现更强的世界




晨曦


天空最后的铅色

就要被脚步捣碎

晨跑者

内心最后的铅色

就要在呼吸中淡出


青草的气味

在鼻子的幸福中滚滚如潮

叶子们

将曙光摇出来


脚与大地开合着晨曦

像一场梦的散去

晨跑者

将信念握在手里

将更大的天空呼吸




白杨树


站在清冷的风里,默默地数着

被单调的叶子测量的依稀可见的

一阵阵忙乱无序的节奏


唯有站立是从容的。站立在

清瘦如骨的魔鬼身材所表现的

顽固不化的坚持状态


只要稍有喘息,尖细的头部

就从风的方向弹回到依然的天空

与脚下的方寸土地保持垂直


这就是我们的旗帜。看得见舞动

看不见移动。被清冷的风吹出

一束束绿焰。在风中燃烧静谧




趵突泉


看着泉的涌动,看到大地

奔放的秘密。看到抓不着的花朵

如诗如画的内心造型。看到

源泉的花朵,清洌的花朵,像突如的

灵感,盛开着柔软的意志


看着涌动的情怀,看到清照

玉立的影子。看到词语奔放的花朵

流漓的花朵,坚持不懈的透明

和预不可测的内心,在飘逸的梦魇里

倾述着不可预约的命运


看着满池的三月芳菲,看到涟漪的

陈年愁绪。看到空怀忧伤的花朵

破碎的花朵,以及泛光的花瓣

闪耀着彻底的词,语气飞溅的坚韧

不及躲闪的,扎伤岁月的锐利




孔府之柏


收下时间,一千年一千年地收下

一棵树的仁爱之心宽大无比

守住春秋,过眼烟云之纷乱万事

一棵树的修身之道淡出风雨


立于天地,任日月转动满腹经纶

一棵树的境界呈现大有大无的寂静

横空方圆,金枝玉叶漫舞着和谐图腾

一棵树的思想成就一片浩瀚的森林


这就是孔府之柏,巍峨于儒道

也使每一个来访者,恍然于儒道




远逝


青山,许多亡灵在此居住

在密密的林子里,他们永远幸福

和短暂的生命,和最后的言语

一起存入那段悲壮的记忆


在什么坡上,吊脚楼披着霞光

是哪孔弹窗,将鸟儿赶回树林

是哪块木板,将英雄埋葬


许多亡灵在此居住。青草覆盖一身

是哪块岩石,刻满残破的足迹

总有一些虫在鸣叫,它们声声不息


多少人睡在自己坚实的深处

多少心灵虔诚地拜入根下的忠骨

河水缓缓,远处的船歌

载走寂寞。远处的风,吹响谷物




安静的城池


车辆已经停放妥当

月光升起工厂已经落入寂寞

商店纷纷闭上眼睛

各种金钱的活动或已停栖

街道像一条梦中的河

在温柔的风里缓缓流淌

水溅湿岸边的爱情故事


闪烁的霓虹在遮掩什么

风高月夜哪辆马车突然醒来

马也不再鸣叫蹄步轻轻

它岁月的方程与树影重叠

仅有的智慧如古老的船歌

在都市里它没有道路和白天

只有孤独的夜晚


最后的商贩已收好摊点

背影比兜里皱乎乎的钞票

更为疲惫

这些一丝不苟的劳动者

外表肮脏但内心扎实

与宾馆里夹花出入的倒爷

正好相反


温馨的发廊迷恋夜晚

在城之一脚亮出幽兰的眼睛

生意单上最后一些议程

还要不压不倦地完成

晃动的人影比流水更轻

这时一声鸟叫也满地芳飞

也石破天惊


酒过三巡的醉客

从巷子里晃晃走来

他引吭高歌对着天空说话

脸皮被树杆擦破

心已弯成那曲高悬的月亮

在什么繁荣的地方

他将自己输光

1998/3




木鞋工厂


一棵树为锯子的歌声所倾倒

一截木的开心缘于斧子和刨

而凿子将一脚阳光

踩进它的内核


从树到一双木鞋的过程

即从站立到行走的过程

而一双木鞋跑得再远

它的根仍然在那里思念




秋天


秋叶落地。秋叶

轻轻触及某种痛

而尘埃飞舞。尘埃

遮住岁月之透明


日如黄金

照亮内心如麻的人

他们在天空中飞舞

轻如尘埃


而我则必须回到原野上去

我的痛与大地的痛重合

这一刻大地透明




听刨


窗外有一种声音

是我久违的乡村音乐

也是小木匠单调重复的生活

我听到刨不断地刨

刀片与木头结合的韵律

以及碎屑的飞落

如同昭示某种****和变化

不断地刨刨去疙瘩

刨去岁月的皱纹以及细小的

棱角刨去时间

刨去一个人的经历和故事

刨出某种光亮来

我知道一刻又一刻

木头在露出自己的本质

一刻又一刻

木头在失去自己的原形




蛙鸣


我听到蛙鸣了

这原始的摇滚乐队

在夜晚的心空里

遍植玫瑰


一群乡村歌手

用它那泥土情结的激奋

乘风送来

裂骨的声音


比命运更深比心灵更近

隐身人的萧笛

以喧哗来证明沉寂

以空前来证明绝后




热闹的园子


热闹的园子飘满星星

抑或有火把酒杯和歌声

它们使大地彻夜失眠


无糊双手裸露在风中

无数双手象水上的浪朵

徒然地向高处跃动


这是一阵风吹过的园子

树叶簌簌作响白鸟隐隐作叫

黑色的眼幕里饱含期望


美丽的园子点然内心的干燥

火光使歌声倒向沉默

舞蹈使精神闪耀光芒


夜晚面容晃过


那面容显然经过城市的修饰

象月光高悬的夜晚里

诡秘的花瓣


那面容只有夜晚里才能找到

有光的夜晚周围是一片黑色

有建筑的夜晚城市坠在雾中


那面容是痛苦的孤独的花瓣

远处滑过冰凉的蛇无比凄艳

吹过冰川的热风吻着花瓣

一种表象一种不可企及的平面

远离内心的许多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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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星期一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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