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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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藏文ma—skyes—a—ma(拉丁文转写)一词,系“少女”之意,于道泉先生根据藏文原意将之译成“未生娘”一词,学者多从之。今为文意疏通,并考虑到汉族读者的审美习惯,译者将其转译成“爱人”一词。
〔注〕藏南、不丹等地盛产良弓,多以竹为之。仓央嘉措生于藏南,有人认为此诗是仓央嘉措的自喻诗。
〔注〕汉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味其深意,与仓央之作有异曲同工之妙。
〔注〕松精美石:即松耳石(一种宝石),通常绿色,绿里透白称白璁,为上品。藏人多喜之,信其上品有避邪护身之功用。
〔注〕体会原文:似意在“侯门深似海,佳人不可求”,故在译文中按照诗歌的逻辑趋势加上最后一句,以求诗意之浑融,并加强诗歌的情感力量。
〔注〕汉诗:《诗经?关雎》有“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较仓央之作,读者诸君有何感想?
〔注〕在西藏各处的屋顶和树梢上都竖有许多印有梵、藏文咒语的布幡,藏族人民以为可以借此祈福。
〔注〕锦葵花:音译做哈罗。据西藏人民说,在西藏有两种蜜蜂:一种黄色的叫作黄金蜂;蓝色的叫作松石蜂。曼札:佛教所用供品之一。
〔注〕以上二诗,其意一贯,故前后共为一首,言虽出家,亦不相离。
〔注〕此节说女子如若不贞,男子无从监督,因为能同女子到处行走的,只有她头上戴的松耳石。
〔注〕此处的牡鹿,系指女子的许多“追逐者”,男子心目中的许多情敌。
〔注〕仓央原诗直译为“宝贝在自己手里,不知道它的价值。宝贝归了人家,不由得又气又急。”揣摩原意,为突出情的氛围,故作是译。
〔注〕此诗原译为:“爱我的爱人儿,被别人娶去了。心中积思成痨,身上的肉都消瘦了。”
〔注〕西藏酒家多系娼家,当炉女多兼操神女生涯,或撮和痴男怨女使在酒家相会。
〔注〕这一节是一个男子倾其财力却不能买得一个女子的爱,怨恨而生此言。
〔注〕班第,系钵教出家人。按,钵教乃西藏原始宗教,和内地道教相似,在西藏常和佛教互相排斥。佛家以之为藏中外道,是故仓央嘉措做诗斥之。
〔注〕藏地高寒,杜宇啼而后春至。门隅:诗人(仓央嘉措)的故乡。
〔注〕琼结,西藏山南重镇,系吐蕃(中古西藏)故都。西藏谚语有云:“雅龙林木广,琼结人漂亮”。
〔注〕这是藏族群众的告别形式,仓央嘉措据实写成此诗。有人说这是仓央嘉措预言他将要被拉藏汗掳去的事情。
〔注〕这一首被认为是诗人的预言,后来七世达赖转生于理塘,作为预言的应验。
〔注〕善恶镜:直译作“善恶业镜”,乃冥界写照众生善恶的镜子。“业”在佛教中指一个人生时所作所为。
〔注〕法轮乃拉萨别号,犹如过去的北京被称为“首善之区”一样。
〔注〕强作解脱语,愈解脱,愈缠绵;以此作结,齿留余香,悠然不尽。或云当移至三十一首后,实三家村言,索然无味矣。从此节后,以下各节(共59首)均是按手抄本选译的,此上各节(共66首)皆从于“道泉”本。
〔注〕西藏有两种蜜蜂:一种黄色的叫作黄金蜂,一种蓝色的叫作松石蜂。
以上两首,乃仓央劝戒众生之语,本非情诗,然收录在手抄本之中,故译之以全大体。想仓央作为一代达赖,身为教主,布道此言,乃情理中事。不过,从他以后的行迹来看,这又未必是他的肺腑之言。
〔注〕歌舞之场,系指宗加鲁康,是布达拉宫后面男女歌舞欢乐的处所。
宗加鲁康,系藏语音译,意译为“寨北龙王庙”,指布达拉山后龙王塘中之龙王庙,系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倡建。
〔注〕此处“”,转译为格萨尔,非格萨尔王之格萨尔,原文本意是“花蕊”。直译原文三、四句应为“莲花枝繁叶茂,果实丰硕之时。”
*此作创译工作应该始于1999年7月17日,完成于1999年8月1日,前后历时共14天。
(高泽言2003年8月2日星期六凌晨完成《艺术学概论讲义》后于0:33追记)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转眼苑枯便不同,昔日芳草化飞蓬。饶君老去形骸在,变似南方竹节弓。
意外娉婷忽见知,结成鸳侣慰相思。此身似历茫茫海,一颗骊珠乍得时。
邂逅谁家一女郎,玉肌兰气郁芳香。可怜璀璨松精石,不遇知音在路旁。
名门娇女态翩翩,阅尽倾城觉汝贤。比似园林多少树,枝头一果娉鮓妍。
一自消魂那壁厢,至今寤寐不断忘。当时交臂还相失,此后思君空断肠。
我与伊人本一家,情缘虽尽莫咨嗟。清明过了春归去,几见狂蜂恋落花。
青女欲来天气凉,蒹葭和露晚苍苍。黄蜂散尽花飞尽,怨杀无情一夜霜。
飞来野鹜恋丛芦,能向芦中小住无。一事寒心留不得,层冰吹冻满平湖。
莫道无情渡口舟,舟中木马解回头。不知负义儿家婿,尚解回头一顾不。
游戏拉萨十字街,偶逢商女共徘徊。匆匆绾个同心结,掷地旋看已自开。
长干小生最可怜,为立祥幡傍柳边。树底阿哥须护惜,莫教飞石到幡前。
〔注〕藏俗于屋前多竖经幡,用以祈福。此诗可谓君子之爱人也,因及于其屋之幡。
手写瑶笺被雨淋,模糊点画费探寻。纵然灭却书中字,难灭情人一片心。
小印圆匀黛色深,私钳纸尾意沉吟。烦君刻画相思去,印入伊人一寸心。
细腰蜂语蜀葵花,何日高堂供曼遮。但使侬骑花背稳,请君驮上法王家。
含情私询意中人,莫要空门证法身。卿果出家吾亦逝,入山和汝断红尘。
〔注〕此上二诗,于本分之为二,言虽出家,亦不相离。前诗葵花,比意中人,细腰蜂所以自况也。其意一贯,故前后共为一首。
至诚皈命喇嘛前,大道明明为我宣。无奈此心狂未歇,归来仍到那人边。
入定修观法眼开,乞求三宝降灵台。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
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眼前。肯把此心移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
醴泉甘露和流霞,不是寻常卖酒家。空女当垆亲赐饮,醉乡开出吉祥花。
为竖幡幢诵梵经,欲凭道力感娉婷。琼筵果奉佳人召,知是前朝佛法灵。
贝齿微张笑靥开,双眸闪电座中来。无端觑看情郎面,不觉红涡晕两腮。
情到浓时起致辞,可能长作玉交枝。除非死后当分散,不遣生前有别离。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绝似花蜂困网罗,奈他工布少年何。圆成好梦才三日,又拟将身学佛陀。
别后行踪费我猜,可曾非议赴阳台。同行只有钗头凤,不解人前告密来。
〔注〕此疑所欢女子有外遇而致恨钗头凤之缄口无言也。原文为髻上松石,今以钗头凤代之。
微笑知君欲诱谁,两行玉齿露参差。此时心意真相属,可肯侬前举誓词。
飞来一对野鸳鸯,撮合劳他贳酒娘。但使有情成眷属,不辞辛苦作慈航。
密意难为父母陈,暗中私说与情人。情人更向情人说,直到仇家听得真。
腻婥仙人不易寻,前朝遇我忽成禽。无端又被卢桑夺,一入侯门似海深。
〔注〕腻婥拉荣,译言为夺人魂魄之神女。卢桑人名,当时有力权贵也。藏人谓此诗有故事,未详。
明知宝物得来难,在手何曾作宝看。直到一朝遗失后,每思奇痛彻心肝。
深怜密爱誓终身,忽抱瑟琶向别人。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
盗过佳人便失踪,求神问卜冀重逢。思量昔日天真处,只有依稀一梦中。
少年浪迹爱章台,性命唯堪寄酒怀。传语当垆诸女伴,卿如不死定常来。
〔注〕一云:当垆女子未死日,杯中美酒无尽时,少年一身安所托,此间乐可常栖迟。此当垆女,当是仓央嘉措夜出便门私会之人。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生小从来识彼姝,问渠家世是狼无。成堆血肉留难住,奔去荒山何所图。
山头野马性难驯,机陷犹堪制彼身。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羽毛零乱不成衣,深悔苍鹰一怒非。我为忧思自憔悴,那能无损旧腰围。
浮云内黑外边黄,此是天寒欲雨霜。班弟貌僧心是俗,明明末法到沧桑。
外虽解冻内偏凝,骑马还防踏暗冰。往诉不堪逢彼怒,美人心上有层冰。
弦望相看各有期,本来一体异盈亏。腹中顾兔消磨尽,始是清光饱满时。
〔注〕此与杜子美所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同意,藏中学者,谓此诗以月比君子,兔比小人,信然。原文甚晦,疑其上下句有颠倒,余以意通之,译如此。
前月推移后月行,暂时分手不须衰。吉祥白月行看近,又到佳期第二回。
须弥不动住中央,日月游行绕四方。各驾轻车投熟路,未须却脚叹迷阳。
新月才看一线明,气吞碧落便横行。初三自诩清光满,十五何来皓魄盈?
十地庄严住法王,誓言诃护有金刚。神通大力知无敌,尽逐魔军去八荒。
杜宇新从漠地来,天边春色一时回。还如意外情人至,使我心花顷刻开。
不观生灭与无常,但逐轮回向死亡。绝顶聪明矜世智,叹他于此总茫茫。
君看众犬吠狺狺,饲以雏豚亦易训。只有家中雌老虎,愈温存处愈生嗔。
抱惯娇躯识重轻,就中难测是深情。输他一种觇星术,星斗弥天认得清。
〔注〕天上之繁星易测,而彼美之心难测,然既抱惯娇躯识重轻矣,而必欲知其情之深浅,何哉?我欲知之,而彼偏不令我知之,而我弥欲知之,如是立言,是真能勘破痴儿女心事者,此诗可谓妙文,嘉措可谓快人。
郁郁南山树草繁,还从幽处会婵娟。知情只有闲鹦鹉,莫向三叉路口言。
拉萨游女漫如云,琼结佳人独秀群。我向此中求伴侣,最先属意便为君。
〔注〕琼结地名,佳丽所自出。杜少陵诗云:燕赵休矜出佳丽,后宫不拟选才人。此适与之相反。
龙钟黄犬老多髭,镇日司阍仗尔才。莫道夜深吾出去,莫言破晓我归来。
为寻情侣去匆匆,破晓归来积雪中。就里机关谁识得,仓央嘉措布拉宫。
夜走拉萨逐绮罗,有名荡子是汪波。而今秘密浑无用,一路琼瑶足迹多。
〔注〕此记更名宕桑汪波,游戏酒家,踏雪留痕,为执事僧识破事。
玉软香温被裹身,动人怜处是天真。疑他别有机权在,巧为钱刀作笑颦。
轻垂辫发结冠缨,临别叮咛缓缓行。不久与君须会合,暂时判袂莫伤情。
〔注〕仓央嘉措别传言夜出,有假发为世俗人装,故有垂发结缨之事。当是与所欢相诀之词,而藏人则谓是被拉藏汗逼走之预言。
跨鹤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死后魂游地狱前,冥王业镜正高悬。一困阶下成禽日,万鬼同声唱凯旋。
卦箭分明中鹄来,箭头颠倒落尘埃。情人一见还成鹄,心箭如何挽得回?
〔注〕卦箭卜巫之物,藏中喇嘛用以决疑者。此谓卦箭中鹄,有去无还,亦如此心驰逐情人,往而不返也。
孔雀多生印度东,娇鹦工布产偏丰。二禽相去当千里,同在拉萨一市中。
行事曾叫众口哗,本来白璧有微瑕。少年琐碎零星步,曾到拉萨卖酒家。
鸟对垂杨似有情,垂杨亦爱鸟轻盈。若叫树鸟长如此,伺隙苍鹰那得撄?
〔注〕虽两情缱绻,而事机不密,亦足致败,仓央嘉措于此似不远噬脐之悔。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吩咐林中解语莺,辩才虽好且休鸣。画眉阿姊垂杨畔,我要听他唱一声。
纵使龙魔逐我来,张牙舞爪欲为灾。眼前苹果终须吃,大胆将他摘一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辛苦作相思。
〔注〕强作解脱语,愈解脱,愈缠绵,以此作结,悠然不尽。或云当移在三十九首后,则索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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