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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华兹华斯《永生颂》

威廉·华兹华斯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威廉·华兹华斯《永生颂》


孩童是成人之父;

我愿那对自然的敬爱

能贯穿我的一生。


1

曾几何时,草地、溪流还有果树,

这大地,以及每一样平常景象,

在我眼里似乎

都披着天光,

这荣耀,梦的开始。

只是现在已非从前;——

我环视四野,

白天黑夜,

再也见不到昔日之所见。


2

彩虹去了又来,

玫瑰依然可爱,

欢快的月亮

环视四周,天宇寥廓无蔽,

星夜的汪洋

散发着动人美丽;

初生的太阳辉煌灿烂;

但无论在哪里,我已明瞭

有一种荣耀已永离了人间。


3

如今,鸟雀们的欢唱依旧

羊羔们蹦跳依旧

像叮咚不停的手鼓,

唯独我,萌生一缕哀思:

旋即的言说可以阻挡它的郁积,

于是我再次尝试坚强:

瀑布自悬崖吹起他们的号角;

我的哀思焉能再错失这季节的流光。

我听见回声在群山间流荡,

来自沉睡原野的风朝我呼啸,

大地一派欢欣;

地和海

在沉醉中放浪了形骸,

怀着五月之心,

每一头牲畜都置身节庆:——

你,欢乐之子,

在我身边呼喊吧,让我听你的喊声,你这幸福的牧羊少年。

4

你们有福的造物,我听见

你们彼此的呼唤;我看到

在你们的庆典上诸天也一同欢笑;

我的心融进你们的欢宴,

我的头顶自有它的花冠。

你们的幸福满盈,我有——我有全然的体验。

哦不幸的日子!倘若我愁苦

而大地正忙于装点,

这甜美的五月晨间,

孩子们正在摘选

鲜花;在四面八方,

在宽阔辽远的一千个山谷中;

阳光温暖,

婴儿欢腾在母亲的臂弯:——

我听见,我听见,我笑着听见!

——但是,众树中却有一树,

还有我曾打量过的孤独旷野,

他们一起诉说着,某些事物的殄灭:

三色堇在脚边

重复同样的流言:

那如幻的光辉逃到哪里去了?

那荣耀和梦境,现在哪里去了?


5

我们的出生,只是沉睡和遗忘:

共我们升起的灵,生命的大星,

本已坠往另一个地方,

又自远处莅临;

不是完全的失忆,

又非绝对的白纸,

曳着荣耀之云,我们是

从上帝那边来的孩子:

天堂迤逦在我们的幼年!

而那监牢的阴影会慢慢

把少年人围拢,

但他看到那光,和它的源泉,

他见了就兴意冲冲;

青年人渐离了东方,

他必得漫游,尚能将自然颂扬。

他的旅途依然

为瑰丽的想象所陪伴。

最终,这灵光黯淡于成年人的视野,

并在寻常的日光中消灭。


6

大地满载着属于她的愉悦;

也自有其天性里诸多的渴望,

甚至某种母性的柔肠,

以及并非无谓的目标,

这家常的保姆尽其所能

要令她哺育的孩子——和她同住的人,

忘却那诞生他的华美宫阙,

以及他熟知的荣耀。

7

瞧这个孩子,置身于初生的狂喜,

可爱的六岁幼童!

看,他躺在亲手做出的物件中,

烦躁于母亲迸放的吻,

又为父亲的目光所凝视!

看,在他脚边,一些小小的图样,

人生憧憬的斑斓碎片,

他新学的技艺赋予其形状;

婚礼抑或庆典,

葬礼抑或悼念;

一一涌入他的心灵,

一一化作他的歌唱:

此后他将让舌头屈从于

有关事务、爱情乃至斗争的谈论

然而无需太久,

这些又将被抛却,

伴随新的骄傲与欢悦

这小小的演员默记起另一段台词;

他的“谐剧舞台”上轮流充斥着

生活马车载乘的所有角色,

直至衰朽的岁月;

仿佛其一生的天命

不过是无尽的模仿。


8

你,外在的形体并不能相称

你灵魂的浩瀚;

你最好的哲人,仍固守着

遗产,你盲人中的慧眼,

不听不语,却洞彻

为不朽心灵所追求的永恒之渊,——

伟大的先知!有福的观者!

你掌握的真理,

我们曾毕生探寻,

却仍迷失在黑暗中,那墓穴的黑暗;

你的永生,犹如主之于奴,

凌驾于你的形体之上,白日一般,

一种不可弃掷的存在;

你这孩童,在你生命的高处

散播天生自由的光辉热力,

为何要付出这般热切的痛楚,

来惹岁月负上不可挣脱的桎梏,

这样与自己的幸福茫昧地抗争?

很快,你的灵将吸入尘世的重,

有分量的习俗也会压迫你的心胸,

沉似冰霜,深如生命。


9

多好啊!我们的余烬

尚残存一丝活力,

大自然还能唤醒

那些太容易消失的记忆!

我一想起我们的过去,就会生起

无尽的感激:这不是

为那些最值得赐福之物;

欢乐和自由,童年单纯的教义,

无论欢闹还是静默,

他的心里总扑腾着希望的翅羽。

我不是为了这些

才唱出感谢和赞美的歌;

而是为那些对感官和外在世界

所作的倔强究诘,

为那些来自我们身上的跌落,和湮灭;

为一个生灵茫然的惧怕

他正游荡在这不真实的凡尘,

为强烈的本能,面对它

我们的人性颤栗如丑事败露的罪人:

是为那些最初的情意,

那些模糊的往事,

如何称谓暂且不管,

那是我们一生的光源,

是我们眼中最明亮的灯;

支撑我们,疼爱我们,并有能力

使我们的喧嚣流年如同

永恒寂静中的瞬间:真理苏醒了

就不会毁灭:

任凭倦怠抑或暴烈,

也不论长幼,

所有与欢乐为敌的,都无法

完全将之消灭或摧垮!

因此在平静无风的季节里,

尽管我们远在内陆之上,

我们的灵仍看得见不朽的海洋,

它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我们在瞬间依旧能重返那里,

去看那海岸上雁子的奔跑,

去听那奔腾不息的浩浩浪涛。


10

然后唱吧,你们这些鸟儿,唱,唱一曲欢乐的歌!

催促年轻的羊羔跳蹦

像踏着鼓声的叮咚!

我们在心里加入你们的阵营,

你们尖叫你们嬉戏,

五月的欢愉如今已

渗入你们的心里!

尽管那曾经的灿烂光辉

已永远从我眼中消退,

尽管没有什么能够重现

鲜花和青草中的荣耀流年;

我们并不为此悲伤,而是继续探寻

某种活力,在残存的往昔中;

在那原初的、一旦萌生

就不会泯灭的同情心中;

在那些源于人类苦难的

精神慰籍中;

在窥破死生的信念中,

在那些孕育哲思的岁月中。


11

哦,泉水,草地,山川,果园,

我们之间的爱恋永不会断!

我心深处感受到你们的伟力;

我只是舍弃了某一种乐事

却活在你们更为内在的支配下。

我爱那沿路奔流的小溪,

甚过当初我如它们一般轻快的时节;

每一个新生的日子依旧有

纯洁可爱的曙光;

那聚集在落日周围的云彩

在一双审视过人类必死性的眼睛里

正散发着庄重严肃的色泽;

又一段赛程结束,又一场新的胜利。

感谢我们赖以生存的人类心灵,

感谢它的温柔、欢乐与忧惧

对于我,最卑微的野花也能唤起

那泪水不及的最深处的思绪。


w a i t s / 译


  华兹华斯(WilliamWordsworth,1770-1850年),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曾当上桂冠诗人。其诗歌理论动摇了英国古典主义诗学的统治,有力地推动了英国诗歌的革新和浪漫主义运动的发展。他是文艺复兴运动以来最重要的英语诗人之一,其诗句“朴素生活,高尚思考(plainlivingandhighthinking)”被作为牛津大学基布尔学院的格言。

  诗人生平华兹华斯生于律师之家,曾就读于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毕业后到欧洲旅行,在法国亲身领略了大革命的风暴。1783年其父去世,他和弟兄们由舅父照管,妹妹多萝西(Dorothy)则由外祖父母抚养。多萝西与他最为亲近。

  1787年他进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学习,大学毕业后去法国,住在布卢瓦。他对法国革命怀有热情,认为这场革命表现了人性的完美,将拯救帝制之下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民。在布卢瓦他结识了许多温和派的吉伦特党人。1792年华兹华斯回到伦敦,仍对革命充满热情。但他的舅父对他的政治活动表示不满,不愿再予接济。正在走投无路时,一位一直同情并钦佩他的老同学去世,留给他900英镑。于是在1795年10月,他与多萝西一起迁居乡间,实现接近自然并探讨人生意义的宿愿。多萝西聪慧体贴,给他创造了创作的条件。后来她也成为了诗人。一直与他作伴,终身未嫁。

  创作生涯1798年9月至1799年春,华兹华斯同多萝西去德国小住,创作了《采干果》、《露斯》和短诗《露西》组诗,同时开始写作长诗《序曲》。1802年10月,华兹华斯和相识多年的玛丽·郝金生结婚。

  这段时间,华兹华斯写了许多以自然与人生关系为主题的诗歌,中心思想是大自然是人生欢乐和智慧的源。1803年华兹华斯游苏格兰,写了《孤独的收割人》。1807年他出版了两卷本诗集,这部诗集的出版,总结了从1797至1807年他创作生命最旺盛的10年。

  华兹华斯与柯勒律治(SamuelTaylorColeridge)、骚塞(RobertSouthey)同被称为“湖畔派”诗人(LakePoets)。他们也是英国文学中最早出现的浪漫主义作家。他们喜爱大自然,描写宗法制农村生活,厌恶资本主义的城市文明和冷酷的金钱关系,他们远离城市,隐居在昆布兰湖区和格拉斯米尔湖区,由此得名“湖畔派”。

  “湖畔派”三诗人中成就最高者为华兹华斯。他于1798年和柯勒律治合作发表了《抒情歌谣集》,华兹华斯和柯勒律治从拥护法国革命变成反对,于是前者寄情山水,在大自然里寻找慰藉,后者神游异域和古代,以梦境为归宿。两人的诗歌合集题名为《抒情歌谣集》,于1798年出版,《抒情歌谣集》宣告了浪漫主义新诗的诞生。两年后再版时,华兹华斯加了一个长序。在这篇序中,华兹华斯详细阐述了他的浪漫主义文学主张,主张以平民的语言抒写平民的事物、思想与感情,被誉为浪漫主义诗歌的宣言。

  在《决心与自立》(ResolutionandIndependence,1802年)一诗中,华兹华斯描写了一位年老体衰却要不停奔波劳作的捞水蛭人。

  此后,华兹华斯的诗歌在深度与广度方面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在描写自然风光、平民事物之中寓有深意,寄托着自我反思和人生探索的哲理思维。完成于1805年发表于1850年的长诗《序曲》则是他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华兹华斯创作最旺盛的时期是1797至1807年的10年。其后佳作不多,到1843年被任命为“桂冠诗人”时已经没有什么作品了。然而纵观他的一生,其诗歌成就是突出的,不愧为继莎士比亚、弥尔顿之后的一代大家。

  创作主张华兹华斯是“湖畔诗人”的领袖,在思想上有过大起大落——初期对法国大革命的热烈向往变成了后来遁迹于山水的自然崇拜,在诗艺上则实现了划时代的革新,以至有人称他为第一个现代诗人。

  他是诗歌方面的大理论家,虽然主要论著只是《抒情歌谣集》第二版(1800年)的序言,但那篇小文却含有能够摧毁十八世纪古典主义的0。

  他说,诗必须含有强烈的情感,这就排除了一切应景、游戏之作;诗必须用平常而生动的真实语言写成,这就排除了“诗歌词藻”与陈言套语;诗的作用在于使读者获得敏锐的判别好坏高下的能力,这样就能把他们从“狂热的小说、病态而愚蠢的德国式悲剧和无聊的夸张的韵文故事的洪流”里解脱出来;华兹华斯认为“所有的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thespontaneousoverflowofpowerfulemotion),主张诗人“选用人们真正用的语言”来写“普通生活里的事件和情境”,而反对以18世纪格雷为代表的“诗歌词藻”。他进而论述诗和诗人的崇高地位,认为诗非等闲之物,“诗是一切知识的开始和终结,它同人心一样不朽”,而诗人则是“人性的最坚强的保护者,支持者和维护者。他所到之处都播下人的情谊和爱”。

  风格特点华兹华斯的小诗清新,长诗清新而又深刻,一反新古典主义平板、典雅的风格,开创了新鲜活泼的浪漫主义诗风。他的十四行诗雄奇,他的《序曲》(1805年)首创用韵文来写自传式的“一个诗人的心灵的成长”,无论在内容和艺术上都开了一代新风。华兹华斯关于自然的诗歌,优美动人,他的这类诗歌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这种风格,是作者通过对诗歌的题材、诗歌所用的语言,以及对诗歌所用的格律、诗体和作诗歌词汇的选择体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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