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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码时代玩胶片,他和他的“胶摄”群像

康国卿 CBR传播人 2022-08-07

记者 | 邹燕平 井显昊
编辑 | 梁民达 S/N
 
全文共2639个字,阅读大约需要3分钟

九年前,当时全球最大的胶片生产商柯达公司宣布破产。五年前,上海电影技术厂关闭了国内最后一条胶片生产线。去年3月,富士公司宣布结束黑白胶片和相纸销售。

近两百年历史的胶片摄影看上去已经挥手告别。去年11月,张艺谋的《一秒钟》讲述了一个由一场胶片电影串联起来的故事,被评论为“献给胶片电影的情书”。

实际上,“没有重来、没有即返、没有加工”,胶片风从来不曾停歇。总有些人痴迷于机械快门、手动过片、银盐化学反应,他们在数码时代逆流而行。

以下是正文。



“留住当初的快乐”

下班了,“男护士”石榴跨越四分之一个南昌市,回到城市角落里的一处居民楼。原木门牌上面刻“魁夷制作所LAB”,这是他的胶片冲洗店。

“嘀、嘀、嘀……”显影间隔的提示声响起,石榴按下停止计时的按键,将浸泡在药水中的冲洗罐抬起,把显影药水倒出,接着开始下一个冲洗步骤——停显。

在只有水流声和计时器提示音的冲洗间里,石榴得以逃离血液透析室日复一日的工作和日夜颠倒的值班。冲洗过程中石榴很少说话,带着蓝色手套,时刻留意着冲洗的每一个步骤。

▲石榴在冲洗胶片

石榴蹲在茶几旁边,燃起一支檀香,细缕微烟之间,一曲日系纯音乐缓缓流淌。取暖器亮着橙调的光,与墙边黄色灯光相映衬。在这样温暖的氛围里,石榴常常与朋友喝酒、聊天,直到天亮。

“开这个店主要目的就是想留住当初和朋友一起玩的那份快乐。”石榴大学时参加音乐节偶然接触到了胶片摄影,当时他用朋友的奥林巴斯胶片相机拍了几张。回来冲洗后发现,“那些照片有一种不一样的质感,和卡片机拍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自那之后他便喜欢上了胶片摄影。

去年疫情期间,已经七年没回家的石榴选择留守岗位。3月的艾溪湖畔,带着几分寒意的湖风拂过湖边的柳树,堤岸的山茶花零落在树旁的泥土上。石榴拿起了许久没有碰过的哈苏500CM,走出了家门。隔着口罩,他闻到的终于不再是医用酒精的味道。那天的艾溪湖公园人不多,岸边孤单的迎春花等到了他的镜头。

和数码摄影不同,胶片拍摄并不能做到“所见即所得”,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银盐和光线的化学反应将一个瞬间凝留在胶片上,与此同时,那个瞬间也在拍摄者心中定格。在石榴看来,胶片拍摄的每一次快门,都是一件谨慎的事情。

石榴把在艾溪湖拍摄的那组照片命名为“春天的情绪先我一步”,将春天的希望记录在镜头语言里。
 
▲《春天的情绪先我一步》组图,艾溪湖岸边的迎春花

“充满不确定性的旅程

耶路撒冷的哭墙下,一名身穿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礼帽的男士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嘉熙在他身边蹲下,抬起手中的胶片相机,将哭墙前的这一幕记录下来。

嘉熙将黑白取景器移开,世界重新变回彩色。他穿进一个藏在巷子里的集市,阳光从店铺的棚顶倾泻而下。几个不同肤色的小孩从身边跑过,回头的瞬间被嘉熙用镜头准确捕捉。

和其他旅拍者不一样,嘉熙会用胶片摄影来记录旅途。来自上海的嘉熙是B站生活区的一名up主,2019年4月,他投稿了自己的第一条胶片旅拍视频,记录自己在西班牙旅行的经历。

每次出国旅行,嘉熙都会做好一个拍摄的行程安排,这看上有些任务化,但他始终保持一个愉悦的状态。对于他来说,每一次的摄影记录是体验旅游的另外一种方式。

嘉熙迎来了接触胶片摄影的第五个年头。胶片摄影和旅行一样,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过程。除了拍摄光线的讲究,拍摄效果也无法即时得知。在旅途中的胶片摄影,更要面临技术限制之外的更多问题。

在西班牙街头,两个脸颊带有红晕的女生,举起手中的啤酒瓶相碰,玻璃相撞的声音打破了街道的寂静。

嘉熙觉得那是很好的生活状态,犹豫着还是选择按下快门。闪光灯闪烁间,两个女生显露出不满。嘉熙赶紧上前解释,表明并没有别的意图。

“我不再是那个随意按快门的我了”,嘉熙慢慢改变了数码拍摄以量取胜的习惯,每一次按下快门前,都会思考构图、把握光线,再决定要不要按下快门。

胶片相机也是嘉熙旅行途中与陌生人交流的一种媒介,成为他不一样的旅行期遇。

日本京都的一处吸烟点,或站着、或蹲着的吸烟者常常会聚在一起分享自己的故事。嘉熙拿着一台胶片相机站在角落,一个吸烟者被他手中的相机吸引,主动走近和他搭话。从胶片拍摄聊到东京运动会,不同的国籍、不同的语言,此刻都不足以成为界限。
 
▲耶路撒冷哭墙下,嘉熙拍摄到一位男士在读书

“胶片漂流

6月的第一天,威海。伴随着午后的阳光,麻汁环着海源公园一战华工纪念馆走了一圈后,在纪念馆前的一块平地上停下脚步,他朝着沿海的方向,将手中的尼康FM2机位架好。

潮起潮落间,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光,这个场景仿佛跨越了百年。这景象很符合麻汁对威海形象的期待,他按下快门,作为胶片漂流出发的第一张照片。

“新冠疫情”打断了麻汁2020年的旅行计划。“拿着相机却无法出去拍摄”的麻汁,想到举办一个胶片漂流活动——将相机连同胶卷邮寄给他人,让不同的视角存留在同一个胶卷上。

麻汁通过朋友圈发布了胶片漂流活动招募信息,随后创建了名为“胶片漂流记”的微信群。短短一天内,来自全国三十多个城市,共一百多人加入群聊。

麻汁是一名胶片相机网店的老板,他将因胶片摄影认识的朋友称为“胶友”。为此,他还创建了一个“胶友”微信群。手机的锁屏页面一直闪烁着新消息的通知。

“但是一个胶卷只可以拍三十六张,没办法让那么多人都参与。”麻汁只好用了两天时间,筛选出来自二十二个城市的三十二名参与者。

接下来要确定这次胶片漂流活动的“主角”——相机。麻汁和“胶友”们经过讨论最后并没有选择更加便携的一次性相机,而是选择了尼康FM2。快门速度可达四千分之一,配合5207电影卷的使用,可更大程度适应各种天气状况带来的光线条件。

麻汁将尼康FM2机身和35/2镜头用泡沫纸包好,连同一个手机支架放进瓦楞纸箱中。他打印了一张签名地图,在山东威海的位置标上“胶片漂流第一棒”,并签下自己的名字。

▲胶片漂流活动的签名地图

2020年6月8日,第一个包裹从胶片漂流第一棒山东威海寄出。历时五个月零十七天,一台装着5207电影卷的胶片相机漂流了中国二十二个城市,东西横跨五千一百五十四公里,南北纵跨四千零二十公里。11月25日,相机和胶卷被第二十二次打包,从最后一站北京寄回山东威海。

麻汁从快递点抱回了一个4.1kg的包裹。经过了十二天的等待,5207电影卷终于被冲洗出来。麻汁迫不及待地点开文件,一张一张地翻看,但直到滚动条拉到最后,还是没找到在海源公园所摄的那张。

群里发出“流泪”的表情后,一名眼尖的“胶友”提示他看第一张照片:那是廊坊老火车站,一个写着“廊坊站”的站牌旁边停着一节老式的绿皮火车。但是再仔细看,可以发现火车头处有白色的重影,他才发觉是双重曝光了。

▲胶片漂流活动中,麻汁拍摄的第一张照片与第二张形成双重曝光

“胶片就是充满了很多不确定因素,当它成像的那一刻可能有好也可能有坏,所以呢,就不要太在意它的结果,我们重要的是过程。”他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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