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律师调解手记 | 两个孩子，不是必须分开的
作者| 李丹
编辑| 刘雪菲
童倩倩的离婚调解是我经历的最长一次调解，从早上9点调解开始到下午3点才结束。结束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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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倩倩，知性美丽，在外企工作。
前夫是某高校的老师，看上去文质彬彬，但眉宇之间有着一些我难以言喻的阴霾，这不是个心胸坦荡的男子，直觉告诉我。
在来调解之前，我和倩倩及家人充分沟通后决定以时间换空间，先不离，因为对方显得有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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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倩和前夫其实是师生关系，很经典的师生恋，才子佳人的那种。尽管倩倩父母反对，但倩倩毕业不久就和前夫结了婚。
结婚不久，双方用公积金贷款买了一套小的学区房，并且有了第一个漂亮的宝贝。
结婚第六年，两人的二宝出生。此时，他们也购置了位于浦东的第二套房，生活是如此顺风顺水，倩倩也在职场如鱼得水，前夫除了教书，也开辟了第二职业，但前夫的创业并不是很顺利。
只是，因为二娃的出生，两人几乎再无两人世界。
倩倩在外企，加班很多。回来就是孩子洗漱和上床睡觉，待到自己洗漱完毕已经近半夜。不知不觉中，倩倩自己也忘记了多久没和前夫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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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倩对前夫的信任是百分之百的，所有的收入交给前夫支配。
购置第一套房子时因为倩倩工作繁忙，前夫以倩倩没法签字为由，操办了所有的手续，并在未告知倩倩的情形下，把房子登记到了他一个人名下。
第二套房子，主贷人办在了倩倩名下，因为她的收入比前夫高，足以支撑每月一万的还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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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二娃出生一年后，倩倩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前夫告诉她另有所爱，对她已经没有感情，希望离婚。
倩倩不以为意，显然她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有貌有才，工作收入全部上缴，可以说是个好太太了。但事情似乎越来越恶化，住家的公婆开始找茬，对她各种嫌弃，甚至连她盛出的米饭都倒回锅里。在一次倩倩企图去公婆房间找孩子洗澡，多次敲门不开，倩倩无奈和公婆理论，被回来的前夫一个巴掌后，倩倩终于明白，前夫这次是来真的了，她是被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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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家没多久，倩倩收到了来自法院的传票，前夫提出了离婚：要求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倩倩支付抚养费，另外要求分割两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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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调解当日，我和调解员建议分开调解，因为我知道倩倩在她能说会道的前夫面前一直是弱势的。
按照和倩倩及家人的事先调解策略，倩倩一开始表现的毅然决然不肯离。调解员是个质朴的居委会干部，和倩倩父母恰好在同一个小区。于是，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我试探性地问了下：“老师，有无可能问问对方有无调解方案，关于抚养费和房产分割的。比如对方给伍拾万左右的补偿，孩子一直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也不愿意分开，但探视权我们需要更多点，毕竟是两个。”
“那我去问问，妹妹啊，你那么年轻漂亮，不值得为这样的男人搭上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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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调解之前，和倩倩算过一笔账：倩倩作为主贷人的大房子和登记在对方一人名下的房子还是有近140万的差额，也意味着，如果判决，倩倩需要补偿对方70万的差价。
对于两个孩子，因为一直一起长大，倩倩虽然很舍不得放弃抚养权，但倩倩父母坚决反对。我能理解倩倩的为难和她父母的坚持，但没有父母的协助，倩倩根本无法抚养两个孩子的。所以，我们的折中方案是争取最多的探视机会，以抚养费折抵补偿。但对于额外的补偿，也是为了测试对方到底离婚有多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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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调解员老师，在来回穿梭两个房间好多回后，她带着我们满意的方案过来了：
答应大房给我们，也不需要我方补偿。但对于补偿，对方声明没钱。但可以以抚养费折抵。对于探视权，可以随时来看，但不能影响孩子正常生活。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方案。但我知道倩倩对于这段婚姻，对于两个孩子是很不舍的。即便她父亲和小叔一再让她接受这个方案，但她的眼泪、她的沉默不语告诉我，她内心地她是极度痛苦的。
只是，所有在场人都很清楚，这场婚姻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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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对于我而言，我已经为当事人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但我更希望她能离婚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所以我和调解员说，让她当面和对方交流下吧。
我知道，对于倩倩而言，需要的是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
面对前夫，倩倩话没说出口已经泪流满面，她反复的一句话是“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好。”
而前夫的出言不逊让我真的替倩倩难过，前夫指责倩倩回家晚，不顾家，但我知道倩倩每次晚回都是要向前夫请示的。
我想那一刻，倩倩也是彻底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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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和前夫交流的房间回到调解室，她只说了一句，我同意。
接下来对于抚养费折抵，补偿和探视时间，双方又是一场拉锯战。
到最后，双方达成的一致是倩倩拿到了一周一次可过夜的探视，且孩子未经倩倩事先同意，不能带离上海。大房子归倩倩，小房子归前夫，倩倩以抚养费折抵差价补偿，另外，前夫另行补偿倩倩10万元。
从调解室出来，我看到了倩倩迷离的眼光。对她而言，一切就像一个梦，本来很美的婚姻因为今天变得丑陋无比，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但，从她朋友圈发的很多照片来看，她和孩子越来越好了！祝福她！
1.
二胎放开，两个孩子的家庭越来越多，而涉及到两个孩子离婚的，很多时候确实也是法院会判一人一个。但大家有时候忽略了两个一起长大的孩子彼此就是个依靠。我曾碰到过一个案子，第三方上门评估时两个孩子是不愿意分开的。所以真正从孩子权益出发，还是需要考量孩子真正的情感需求。
另外，放弃抚养权不代表放弃孩子，我们完全可以从探视权上进行平衡。对于孩子而言，父母虽然不能在同一空间和同一时间出现，但父母始终是父母，爱还是完整的。
2.
本案中，如果是开庭诉讼判决，童倩倩不仅要支付前夫房屋差价一半，还要支付抚养费。但因为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倩倩拿到了很不错的调解方案，所以落袋为安，不乏是个明智之举。
比起诉讼，调解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可以取得比判决更好的结果，且双方还是在相对和平的状态下说再见，这对很多心理不够强大的当事人是个很好的选择，至少避免了伤疤被赤裸裸得撕开，一览无遗地暴露。
3.
抚养费的支付可以是按月支付，也可以是一次性支付，但一次性支付必须取得支付方的同意。一次性支付的优势在于既可以得到一个打包价格，又可以通过抵扣，解决了另一方因为没钱而无法支付补偿款的窘境。
4.
有时候，虽然婚姻已经死亡，但对于置身于里面的当事人特别是在婚姻里处于弱势，感情付出更多的一方而言需要时间去接受和认可这一事实，有时候接受和放开也是一刹那的事。因为童倩倩的不甘心，所以不肯放手，但她终于鼓起勇气和对方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对峙，这最终让她同意了离婚，因为她的不甘心已经还不回对方的回头。
5.
童倩倩的婚姻从一开始的才子佳人的天造之作到最后的支离破碎，其实很大的原因是才子永远在寻找激情，而佳人为人妻为人母，即便美貌如花，但激情不再，因为孩子和工作耗尽了她全部的激情。
对于倩倩而言，她需要的是稳稳的幸福，对于前夫而言，他需要的不是一成不变。婚姻里最难的就是同步和同轨道成长，最难抵抗的是彼此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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