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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雯 2018-06-03


档案张惠雯ZHANGHUIWEN

张惠雯,一九七八年生,祖籍河南。一九九五年获新加坡教育部奖学金赴新留学,毕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一九九五至二〇一〇年居新加坡,现居美国休斯敦。

小说两次获得“新加坡国家金笔奖”中文小说首奖。二〇〇八年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新人奖”。二〇一三年,获首届“人民文学新人奖”,同年获“上海文学中篇小说奖”。小说多次上榜“中国小说学会年度十大短篇小说排行榜”,被广泛收入历年中国短篇、中篇小说年选选本。现为新加坡《联合早报》专栏作家。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收获》《上海文学》《今天》《青年文学》《中国作家》《江南》《长江文艺》《花城》等文学期刊。曾出版短篇小说集《两次相遇》《一瞬的光线、色彩和阴影》。

主要作品

《欢乐》·短篇·人民文学·2016.11

《十年》·短篇·收获·2016.2

《场景》·中篇·上海文学·2016.1

《失而复得》·短篇·中国作家·2015.6

《旅途》·短篇·人民文学·2015.3

《夜色》·短篇·长江文艺·2015.1

《华屋》·短篇·花城·2014.6

《岁暮》·短篇·收获·2014.2

《母亲的花园》·中篇·上海文学·2013.6

《醉意》·短篇·人民文学·2013.3

《暴风雨》·短篇·长江文艺·2012.12

《书亭》·短篇·收获·2012.6

《两次相遇》·短篇·收获·2012.2

《路》·短篇·上海文学·2012.2

《群盲》·中篇·江南·2011.6

《蚀》·中篇·中国作家·2011.11

《爱》·短篇·收获·2011.4

《安娜和我》·短篇·黄河文学·2011.7

《蓝色时代》·短篇·收获·2010.6

《我希望我是美丽的》·短篇·中国作家·2010.4

《古柳官河》·中篇·莽原·2010.2

《空中图书馆》·短篇·人民文学·2009·12

《怜悯》·短篇·中国作家·2009.9

《雨林中》·短篇·人民文学·2009.4

《垂老别》·短篇·莽原·2009.2

《月圆之夜》·短篇·收获·2008.6

《书的故事》·短篇·上海文学·2008.11

《爱情的五个瞬间》·中篇·青年文学·2008.9

《末日的爱情》·短篇·收获·2008.1

《如火的八月》·短篇·收获·2007.1

《迷途》·长篇·收获·2006.3

《水晶孩童》·短篇·收获·2006.2

洪治纲:张惠雯的小说非常有意味——我说的这种意味,就是那种精致的语词中所散发出来的想象、灵性以及寓言式的生命情境。它们能够轻松地剥离沉重现实的挤压,于生存的缝隙之间游刃有余,虚实相生,空纳万境,使你读小说仿佛在读一种轻丽而又温婉的美文……我很感兴趣的是她的语言——那是一种纯粹的书面语,一种精粹、唯美而又简洁的语言,但是它们却能够很好地贴着人物走,并没有显得乖张和突兀。我想,这种工夫值得让人称道。

陈 河:我读过不少张惠雯的小说,难以忘记这些小说散发出的艺术气质。她早期写过不少具有抽象荒诞色彩的作品,近几年的作品则开始写日常生活的故事。但她并不是从先锋的姿态退回到了现实主义的写法,而是开始在貌似平实的故事中,更巧妙地运用象征、隐喻等现代主义的方法,去揭示人类的心灵所面临的复杂而深刻的问题。

徐则臣:张惠雯的短篇小说《欢乐》,颇有亨利•詹姆斯之风,细腻,深入,靠语言和叙述的缓慢渗透,把一个中国年轻男人面对一场异国派对上他人的繁华与欢乐而生出的对自身婚姻、与寡母亲情的反思,以及久寄他乡所导致的复杂纠结的心理和身份认同,耐心有效地表达了出来。

张 楚:张惠雯的小说时常让我想起契诃夫、亨利•詹姆斯以及爱尔兰的特雷弗。她的小说看上去波澜不惊,都是日常生活中最慵懒的片段,可那些绵密叠嶂的细节却在她缓慢的推进中,散发出耀眼而幽冷的光,它刺伤你的眼睛,或照亮你心灵幽暗之地。可以说,那些琐碎生活中的怅惘,灰暗地带的阴影,甜蜜生活中的叹息,被她描摹得纤毫毕现,意味深长。

葛 亮:张惠雯的小说里,总有淡淡的愁。这哀愁勾勒起一个异乡人的轮廓。带着对往日的牵挂,会有一点不得已和不甘心,似乎意志坚定地与时间和解。但是,终于还是颓败下去,嘴角不忘挂着微笑,在观者的目光中落定尘埃。

陈 谦:惠雯的小说给我最突出的印象,是它们总是带着从容不迫的镇静。这是一种独特的气场。它贯穿于惠雯小说的叙事中,又弥漫在她展现人物性格的枝节里。人物内心的挣扎和与外部环境的撕扯,都是靠扎实的细节来体现,从不声嘶力竭,更无絮叨煽情。我还很羡慕她驾驭短篇小说的独特能力。她总能在非常有限的篇幅里精工细作,素材的裁剪繁简得当,经常给人以意外之喜。她果然深得文学经典之精髓,实是令人羡慕。



关于幸福

——《欢乐》创作谈

张惠雯


在致路易·科姆南的一封信中,福楼拜写道:“您体验过烦闷吗?不是一般的、平常的烦闷——此种烦闷来自游手好闲或疾病,而是那种现代的、腐蚀人心的烦闷——此种烦闷能把一个聪明人变成走动的影子、能思想的幽灵……有时我们自认已经治愈这个毛病,但某一天一觉醒来却感到比任何时候都痛苦……”我有时在想,许多现代小说,谈论的多多少少都是这种“现代的、腐蚀人心的烦闷”吧,无论其内容是空虚、孤独、冷漠、情感的匮乏或是别的什么。

如今,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喜欢读教人如何体会“幸福”的鸡汤文章。那么多媒体在调查这样的问题:你是否幸福?什么使你感到幸福?一方面,幸福似乎是个深不可测的问题,而另一方面,幸福似乎又简单得成为一种“模式”。譬如,你常常会听到这样的话:他们怎么会散了呢?他们很幸福啊!收入又高,房子车子什么都不缺,孩子听话、学习又好……人们归纳总结出一个成年人“幸福”模式:不缺钱,有孩子,孩子学习好……人们认为这种“幸福”是人生最重要的成就,认为打破这种幸福模式是残酷的。但其实,这其中没有一条涉及幸福,这只是合乎社会要求的富裕、完满。如果你有幸和任何一个生活于“幸福模式”之家的人深谈,如果你能窥见哪怕一丁点他的内心世界,你几乎都会发现那种无法治愈的、现代的烦闷,那种挥之不去也无所寄托的欠缺与失落。我们把幸福的“条件”都扔到一边去,会发现幸福其实很稀缺。那种发自内心的、充盈着灵魂的欢乐也几乎同样稀缺。大概正因如此,这个时代寻欢作乐、逃避孤独的方式比以往都多。

从感恩节开始,经历圣诞节的高潮,直到新年过后,这段时间里节日那么多,聚会一个接着一个,就像小说《欢乐》里竖琴家伊莉莎所说的那样,连“空气里都布满欢乐”。在儿子出生前,我会喜欢参加一些聚会。并非我是个喜欢交际的人,事实上无论参加多少聚会,我始终羞于和不熟悉的人交谈,始终会在交际场所感到尴尬,到最后总会厌烦着匆匆告辞。但再也没有比这种节日派对更好地了解一个地方风俗的方式了,也没有更好的观察那么多人、汲取小说养料的机会。有时候,你会突然看到前一分钟还在大声开玩笑的人独自站在某处,一脸的落寞。或者,你在某次聚会上和她说了很多话的某个人,在另一次聚会上又和你成了陌生人。聚会就像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生的缩影,人们尽力说啊欢笑啊结交新友啊,但实情却是在制造一次短暂的麻醉和失忆。

这样的聚会上,偶尔会有些昙花一现般的人物,他们突然地、出于某种巧合(有时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要对你一吐衷肠。因为现代人似乎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就是宁愿把秘密说给一个陌生人听,也不告诉身边那些人。有位华人男士,据说非常富有,他告诉我,他母亲来美国看望他,他很高兴,但这也给他们家的生活带来一些影响。他的外籍妻子和女儿都不爱吃他母亲做的饭,于是,妻子带着女儿天天去馆子或回岳母家吃饭,两三个月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人吃晚饭。他说这些话时,带着无奈的诙谐,但我感觉到事情也许并非吃饭那么简单,在这背后,是一种非常深的“隔膜”,一种冷淡的、缺乏情爱的夫妻关系。另一次聚会上,有人给我讲了一个中国“凤凰男”的故事,这男人通过奋斗在美国过上了中产阶级的生活,还娶了一位台湾女子为妻,但他无暇照料他仍在中国山区的父母。他和这女子在生活、消费习惯上诸多不一致,但也努力维持着和睦。直到他父亲死后不久,他和妻子去科罗拉多滑雪,因行李箱丢失,他妻子在滑雪场商店又购买了许多东西,他们的矛盾终于爆发,同去的朋友听到他们在酒店房间里争吵……后来,我脑海里差不多有了这么一个影子,他身上有我听来的这两个小故事。我想,如果一个男人在丧父后很快就能携妻女去滑雪度假,那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不会在丧母后还去参加节日聚会呢?这未必是无情,可能只是软弱。就像小说里的“他”一样,当你无力于从悲伤中理清什么东西,那倒不如把自己托付给幻象般的欢乐。

2015年的圣诞节前,我参加了一个只有女士参与的派对,那对我来说是一次印象很深的聚会,非常安静、感性,可口而简单的意大利食物,还有竖琴和小提琴的独奏和协奏。参加聚会的都是三四十岁的中产阶级妇女,其中有一半是欧洲移民。我发现她们中有一位在听演奏时眼泛泪光。我不知道那是因为单纯的音乐之美,还是被触及了什么回忆,她是否有什么痛苦?后来,我把这个演奏场景用在了小说《欢乐》里。

在外人眼里,那两位男士和我小说里的男主人公一样,都是生活体面、家庭幸福人士,但他们自己是否幸福,这是一个问题。而看似幸福的人是否得到了心灵自由,那又是另一个也是更大的问题。生活在某种显而易见的幸福模式里的人们,或许既无幸福也不自由。在我的小说主人公那圆满的、镜面一样光滑的生活表象下,是冰冷的、死气沉沉的关系和无法得到安慰的孤独。至于他想要的幸福,不过是如王家卫所说的“有一个温暖的伴侣”,所以,在聚会上,他的目光往往投向别人的伴侣、别人的家庭,因为他疑惑着那些人是否真的有他自己没有的幸福。人们会通过努力改变许多事情,譬如形象、财富、地位,而不幸福或不自由,这倒像是他们最无力改变的。面对真实的不幸,人们往往选择逃避、无所作为,那种软弱、虚脱甚至能给人一种快感。孤岛般的、深层的自我,那种几乎不可改变的烦闷和消磨,如影随形的死亡与欢乐场景交织的虚幻感,以及沉溺于生活失败的虚脱,使我的男主人公在一个欢乐的聚会上变成了“走动的影子、能思想的幽灵”。

有时,当人们在谈论这个或那个幸福的人时,我会忍不住套用卡佛的题目在心中嘲讽一问:当你们在谈论幸福时,你们在谈论什么?这也许是小说家的刻薄吧,但我觉得我们那双用于观察他人的眼睛最好同时有着同情和怀疑,就像我们的心肠最好既尖锐又悲悯一样。

 

2016年12月21日 于休斯敦

专题编辑:梁 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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