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集齐了 | 周末

按：一周一度的“三辉周末”又来了。“周末”是三辉编辑部喝喝水聊聊天的地方，三辉编辑们轮流主持，想说什么说什么。在2017的开篇，“周末”栏目特别推出一个“编辑说书”系列，让各位编辑们讲讲2016年看过的书。今天是2017年的第一天，推送“编辑说书”系列的开篇之作，来自三辉文稿编辑羊小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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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珠集齐了

——巴巴拉·塔奇曼作品编辑手记

文 / 羊小穷

来自 / 三辉编辑部 

来到三辉之后，塔奇曼系列书已经通过选题并基本到稿了，这样，我便只需接过接力棒憋一口气跑到终点即可，而我最开始吃力地抱起《骄傲之塔》五十万字的纸稿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跑会是两年。兴奋、崇拜、羡慕、受挫、懊丧、狂喜、感激……两年里，我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它给我带来了甚至比谈一场恋爱更多的情绪。

《骄傲之塔》书影

兴奋、崇拜和羡慕是每个塔奇曼的读者都能感受到的情绪，她写得太好了。她每一次都能找到他人未曾涉足的领域，写出他人未曾写过的故事。《史迪威与美国在中国的经验，1911—1945》一开始的写作意图，便不只是史迪威的个人传记，她写的是一段借由史迪威呈现的中美历史。《远方之境》亦是如此，14世纪法国的一位贵族昂盖朗·德·库西被选取出来作为这段历史的叙事载体，这本书的前几章涉及中世纪普遍社会生活，犹如一部考据向加猎奇向的BBC历史纪录片，后面的部分则是一部惊心动魄的史诗电影。关于“一战”的两本书，《八月炮火》写的是“一战”开始的一个月，各个国家的领导层所做的决策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促成了后来的结果；《骄傲之塔》写的则是战前世界，塔奇曼透过史学家的显微镜，各个阶层、各个领域、各种思想，每一章都是一张切片，即将崩塌的、暗流涌动的、蓬勃生长的，都犹如显微镜下衰朽与活跃的细胞。最独辟蹊径的是《第一声礼炮》，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了解的、连中学生教科书都写过的美国革命，到了塔奇曼笔下，也成了你未曾见过的，她写的是欧洲人在这场革命中发挥的作用：那些为自由而战的光荣的人们，也得到了种种偶然因素的成全。

《第一声礼炮》书影

李宗陶老师曾在一次关于塔奇曼的讲座中说：“像桑塔格和阿伦特一样，塔奇曼也有一种雌雄同体的气质。”所谓“像男人”说的是她广阔的视域，这在塔奇曼那个时代的女性当中非常罕见，从她作品的主题即可见一斑。此外，无论研究哪段历史，塔奇曼都是带着警醒世人的史学意图。最典型的是她的最后一本书《愚政进行曲》，它研究了四个历史上著名的由政策乌龙造成的悲剧，塔奇曼在书中引用约翰·亚当斯的话说：“尽管人类在所有其他科学领域都取得了进展，政府却踯躅不前，在管理方式上与三四千年前相比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相信她写作时对当下也是有这般感触。在《第一声礼炮》中，写完激动人心的美国革命之后，塔奇曼又说：“然而，华盛顿认为‘必然由美国主权’而导致的‘人类福祉’并未出现。2000年来人类的侵略、贪婪和权力的疯狂……提醒着我们，‘改良’的步伐何其缓慢，而（前人）为之浴血奋战的东西，经过我们之手，变得何其庸劣不堪。”

《历史的技艺》书影

同时，塔奇曼对细节的执着让她的写作始终透露出一种女性特有的气质。塔奇曼在《骄傲之塔》中写索尔兹伯里时提到他爱抖腿这一细节，这是我的阅读经验当中年代最早的“抖腿狂魔”；写到史迪威在广州时，她的描述是这样的：“他还提到了吸食鸦片的人，在帆船上养鸭子，歌女，坟墓，在门廊烧香，一些闲人一边聊天一边在衣服的缝隙里捉虱子，捉到后放到嘴里咬……”在《历史的技艺》中，她用一篇《计以盎司的历史》表达了这种对细节的执着：“确凿的细节具有巨大的修正作用。没有它，对历史的叙述和阐释都容易流于无效。”她提到了另一些女性的资料给她带来的启发：“女人是找寻视觉细节的好来源。她们好像比男人更加关注这些东西，也更认可它们的书写价值。……在美国驻墨西哥第一秘书夫人伊迪丝·奥肖内西的回忆录里，德国大使冯·欣策·穿着举止尽与英国人无异，而让他露底的是，他在小指上戴了一枚蓝宝石戒指。没有男人会写出这样的话。”读塔奇曼，我也曾无数次感叹：“没有男人会写出这样的话。”

《愚政进行曲》书影

之所以会感到受挫与懊丧，也是因为塔奇曼视域的广阔、知识的渊博，她的书中有太多编辑无处可查的史料、人物，甚至物品。六本书，两百六十多万字，每一次编稿，既是学习，也是“折磨”，以至于到最后一本时，我意气用事地说：“等这本出来，我再也不想多看塔奇曼一眼了。”当然并没有……这套书的出版和其最终呈现的效果带给我的无疑是狂喜和感激。收到样书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龙珠集齐了。两年前，我还是一个刚入行的新编辑，看着手中的一摞纸稿，我无从想象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两年间，我经历了许多作为编辑的第一次：第一次改稿、第一次写文案、第一次确定注释和文献格式、第一次参与封面方案、第一次因为一句文案与其他编辑吵到不可开交最后相互谅解……每一次都像无知无觉涉入一场冒险，遇到惊喜和困境，获得帮助或独自解决，同时成长起来，就像漫画里的悟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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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蟹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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