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录41 || 成尚荣：不要只在孩子身上找寻成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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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学管理》唯一投稿邮箱： zxxgl@zxxgl.com每逢六一儿童节，我总觉得应该做点与儿童、与儿童研究有关的事，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与孩子们一起过个节。因为，我曾经是个孩子，现在我是儿童教育研究者。
一天早晨读报，一篇文章吸引了我——《不要只在孩子身上找寻成人的影子——法国文学中的育人思想》。文章在论述了伏尔泰的实用教育与卢梭的平民教育思想后写了一段话：“在《爱弥儿》的引言里，卢梭对读者寄语：不要只在孩子身上找寻成人的影子，而遗忘自己也是曾经的孩童。”这句话特别触动我，也触动我的研究课题“构建‘我的’儿童学”。于是，我立即翻阅多次读过的《爱弥儿》，但从译者的评述到译著的“原序”中都没找到这句话，心想也许是版本不同。
虽然没有找到原文，但我发现“原序”与上下两卷处处闪烁着卢梭这一思想的光芒。“不要……而……”道出了正确的儿童观以及儿童研究的方法。何为儿童观？概言之，就是如何看待儿童，如何对待儿童。何为儿童研究？从某个角度看，就是在儿童与成人身上互相找寻，建构正确的师生关系或亲子关系，这既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又是一个有所侧重甚或有主次的问题。卢梭之所以有这一寄语，可见这是他一生探索的主题。书中，他常常亲昵地说“我的爱弥儿……”，是想让这一理想的孩儿真实地生活在当下。今天再读时，我对此又有了新的体悟。
158年后，蒙台梭利在其《童年的秘密》一书中论述了儿童的心里隐藏着人类的秘密，似乎与卢梭进行了超时空对话。她说，“没有一个人能预言，儿童自身隐藏着一种生气勃勃的秘密，它能揭开遮住人的心灵的面纱”；儿童心灵中反映着人类生活现实，但至今“人类心灵的探索史还没有谱写出来”。由此不难理解，儿童映射着人类的一切秘密；认识一个人，以至认识整个人类，应当从儿童身上去找寻成人的影子。也不难理解，研究儿童，不只是为了发现儿童，也是为了推进人类文明的进步。由此，我们应坚信：儿童不仅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社会、国家与未来。
但一个问题随即产生：如果只为了找寻成人的影子，而忘了儿童本身，忘了儿童当下的生活状态，忘了儿童在学习上遇到的困难、障碍及其他遭遇，忘了他们心理、情感上的感受……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从孩子身上找寻成人的影子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实的确如此，成人尤其是家长总是把自己未能如愿的一切投射在孩子身上，与其说在找寻成人的影子，不如说是在找寻自己的人生遗憾，又把遗憾转化为对孩子的要求。有人认为，这是对孩子的爱，但是康德对爱有独到的见解：尊重先于爱。我的理解是，尊重是更深沉的爱，爱要从尊重出发，没有尊重便没有真正的爱。如果只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影子，找寻自己未了的心愿，将压力转嫁给孩子，这算得上真正的爱吗？恰恰相反，这是很不道德的。反之，尊重孩子，尊重孩子的心理感受和发展的新需求，有针对性地帮助他们，这才是真正的爱。
与这一问题紧密相连的还有另一个问题：找寻成人的影子，不要忘了自己也是曾经的孩童。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孩童时代走过来的，孩童的一切我们也都经历过、感受过，都有些刻骨铭心的童年记忆。只有像陈鹤琴所说的，让我们重温儿童时代，再做一回儿童，才会站到一个立场上去，这就是儿童立场。儿童立场便是与儿童站到一起，与儿童一起探究、体验，这样才会真正走进儿童完整的生活，走进儿童的心灵世界。唯此共情共享，我们才能认识儿童、发现儿童，也才能促进儿童更好地发展。事实告诉我们，忘掉自己曾是孩童的人，往往会将教育当作对儿童的掌控、强制乃至绑架，以此满足自己的功利心和虚荣心。过往及当前教育中的一些异化现象，往往也和成人忘记自己曾经是孩童有关。
当然，值得注意的是，儿童立场不是孤立的，要用国家立场映照儿童立场，儿童立场要映射国家立场。儿童身上寄托着民族复兴的希望，新时代的儿童应该牢记使命：强国有我。
六一儿童节已经过去，但是，“六一的思索”永远不会过去。“六一的思索”是关于成人与儿童关系的思考，是对教师教育智慧的反思与追寻，是对教师、家长的殷殷寄语。同时，我也再次体悟到什么是真正的经典：经典就是让我们还在读、又在读、不断重读的作品，而且每读一次都会有新的意义发生。《爱弥儿》《童年的秘密》就是这样的经典，明年六一我还会再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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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中小学管理》2024年第7期 · 随想录
文章编辑：王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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