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代人离世了，日本人可能就不会吃鲸鱼料理了 |食在日本（16）

上个月的26日，日本政府正式宣布退出管理鲸类资源的国际捕鲸委员会（IWC），并计划从今年7月起，重启商业捕鲸。

话说之前从“江户前”写到“怀石”，涵盖的内容皆是主流的日本餐食，看到日本要重启商业捕鲸了，忽然觉得，像日本鲸鱼料理这种，再或者是什么马肉、鹿肉什么的非主流餐食，也不妨大概了解下。

先申明一下立场，我们不建议去品尝鲸鱼料理，本文仅限于了解而已。

鲸鱼料理不好吃

除了之前有朋友在北海道吃过鲸鱼刺身，反馈肉质很柴，味道勉强之外，我们在日本吃过的马肉、鹿肉等奇奇怪怪的野味刺身，口味体验也不是很愉快，基本可以得出结论，这种非主流日本餐饮的体验，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中国人就可以消受得起的。

就算你是老广，有品尝世界所有美味的决心，但像鲸鱼料理的那种味道，我觉得也未必能习惯。

因为是不是美味，得先打个问号。很多东西，就算是大便，也可以装扮得很好看，但味道这个东西，真不是外表能决定的。

除去之前已经体验过的评价，还有个关键点，就是一项食材是否美味，和厨师的做菜习惯、以及喜好的调料也关系蛮大的。

别看小野二郎那种日本厨师，可以执着地做上一辈子，客观而言，日本厨师很大的短板，亦是太执着，没中国厨师那种有想法的劲。一直做鲸鱼料理，无非也就是那几种，生吃、火锅（甜）、烤、炸。

鲸鱼料理一个很容易误导人的地方，是它的名字，听起来好像特别好吃，但海洋哺乳动物的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腥味更加十足。

一个海南渔民的后代就曾经给我说过，属于哺乳纲鲸目的海豚肉，就特别难吃，就算到码头上去卖，价格一般也不高，行家不会吃那种鱼的。

海豚唯一好吃的是它的胃，但味道也不过类似于猪肚，它其实就是小鲸鱼，至于更大的鲸鱼，那个味道一定不会比海豚更好（微信关注abyjapan，获取更多旅行福利）。

另外，海洋里较大体型的鱼类，未必都是哺乳动物，比如蓝鳍金枪鱼，它好吃的另一个理由，是它还是产卵的鱼类。

就是这种海洋哺乳动物的肉，外加日本厨师的“轴”，看他们的做法，基本沿袭的就是做鱼类的手法，腥味很重的食材，却用生鲜的方法去做，最后的味道可想而知。

所以提个醒，千万不要以为日本的鲸鱼料理，就能做出广东人喜欢的龙虎斗那种成色，简直是不可能，就算是遇到一个有想法的日本厨师，他能不能恰当地使用合适的调料也还是个问题。

而从动物保护的角度出发，我现在已经看不了一些残酷的动物纪录片了。

这个坑就是原来看有关鲸鱼迁徙和捕杀、屠杀海豚等各种海洋纪录片被恶心到的，像鲸鱼这种你绝对不可能人工养殖和繁殖的海洋物种，过去的一两个世纪里，真的是很可怜。

所谓没有杀戮就没有伤害，用在鲸鱼料理上是非常恰当的，最好还是打消去吃它的念头。

日本人吃鲸史

日本人吃鲸鱼，的确是有传统的，而且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这个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神武天皇时期，即渔民向天皇敬献了鲸鱼肉；再至战国时期，著名的大大名织田信长，也曾收到过鲸鱼肉；江户时代，日本一些地区开始有组织近海捕鲸。

如果鲸鱼料理真的好吃，那就不会是此前所说“江户前”鱼类料理成为盛景，更应该是鲸鱼才对，可惜不是这样的，它还是个小众口味。日本人吃鲸鱼肉的传统，其实和天皇的“禁肉令”关联度并不大，相比于日本人转而吃鱼肉成为偏好，鲸肉仅仅是个配角。

在那个时代，鲸鱼身上最宝贵的是油脂，在化石能源尚未量产之前，它是非常好的替代品，热值稳定，燃烧持久，最宜拿做照明，捕鲸主要是为了这个油脂。不止日本人，更早工业化的欧洲人和美国人，才是捕捞了更多鲸鱼的主。

即便到了明治时期，鲸鱼肉被采用较多的处理办法还是扔掉，然后少部分被做成熟食，就是所谓的鲸鱼火锅和鲸鱼汤。

二战前夕的1934年，日本开始有远洋捕鲸船到南极捕鲸，至后来日本侵华，可能是食物匮乏的影响，鲸鱼肉一度还被当成了军粮选项，比如日本海军第一舰队，还曾有过鲸料理竞赛，看怎么做鲸鱼肉好吃。

如果鲸鱼肉好吃，容易推广，它就会有自我推广的力量，何必还要费周章去做料理竞赛呢？竞赛的目的，不就是想激发人们吃鲸鱼的积极性？看那些日本海军做的菜品，什么鲸肉味噌煮、奶汁烤鲸肉、鲸肉烤蛋饼等等，也都是各种调料一起上。

这种复杂浓重的味道，怎么会被吃惯生鱼片的日本人喜爱呢？

但随着二战战败，日本人真正消费鲸鱼的高潮到来了，原因是粮食紧缺，在活下去与口味好两者来选，结果大量鲸鱼就没活下去了。

1947年，日本肉食供给中，有46%是鲸鱼，1957年至1962年，这一比例甚至到了70%，日本人最多捕猎鲸鱼的年份，要杀戮掉超过2.4万头鲸鱼。再后来，随着日本经济好转和腾飞，有钱进口粮食和其他肉类了，鲸鱼消费量和捕杀量也开始渐渐下降，如下图所示。

从这张图上也可以看到，其实到1986年，日本接受商业捕鲸禁令，并加入现在又退出的IWC之前，它每年的捕鲸数量，已相比高峰时期的2.4万头，减少至不到2000头，而至今日，则在七八百头左右。

之所以今天日本还有捕鲸势力的存在，且顽固地每年在环保组织的抗议声中捕鲸，乃至退出IWC，比较合理的解释，还是食鲸高峰时期以来形成的小团体利益，它还有政治选票的因素。

来看看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和执政的日本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的来头。

亚洲通讯社社长徐静波此前介绍过，安倍的故乡，是山口县下关市，那里是日本最大的捕鲸基地和日本“近代捕鲸文化”的发祥地；二阶俊博，则来自“海豚湾”，对，就是那个每年猎杀海豚染红海水的和歌山县太地町，那里是二阶的选区。

那些今天仍坚持捕鲸的人，每年卖鲸鱼也不过相当于人民币数亿元，其实真正的利益，是每年日本政府的巨额补贴和作为特殊机构的福利，以及就业，只是牺牲鲸鱼的生命来获得，是有点可耻的。

他们是怎么吃下去鲸肉的

看看这些从日本饥饿年代走过来，目前在日本政界握有要权的老人们对捕鲸的态度，再对比对比这些年日本猎杀鲸鱼数量的变化，你就会知道，日本人捕鲸这个事情，真不是国民性，而只是一部分人的“利益”和“特殊癖好”。

先说2014年这个二阶俊博的表现，那年他和同僚在自民党食堂总部吃鲸鱼肉，其实是一种特权。

当年9月，日本新闻网曾报道称，国际捕鲸委员会通过阻止日本捕鲸行动的决议案后，自民党捕鲸议员联盟的议员19日中午在党总部食堂，举行了鲸鱼料理品尝会，并向媒体展示，称要全党一致来维护日本的鲸鱼饮食文化，公开与国际捕鲸委员会对抗。

当天到场吃鲸鱼料理的自民党高官，就包括总务会长二阶俊博和自民党捕鲸议员联盟会长铃木俊一。

担任过日本国土交通大臣，日本政界大佬之一的二阶在品尝会上说：“鲸鱼是我们饮食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料理，对于那些一直宣称讨厌鲸鱼料理国家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喂他们一顿鲸鱼料理。”

日本自民党总部食堂原来也是不做鲸鱼料理的，就是当年9月上旬会议上，二阶俊博要求自民党食堂带头做鲸鱼料理，不然就要撤换食堂经营公司。

结果，自民党总部食堂替这些议员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鲸鱼套餐。之后该食堂每天将提供鲸鱼咖喱饭和油炸鲸鱼肉等，每周五则提供鲸鱼生鱼片等高档鲸鱼料理。

据徐静波介绍，饥荒时代的日本食鲸时期，小学生的午餐中，普遍会配油炸鲸鱼肉饼，1987年开始，鲸鱼肉从孩子们的“给食”中消失。

但2016年日本文部省的一个调查显示，当年重开商业捕鲸呼声最高的和歌山县，30个市町中，还有22个市町给小学生提供鲸鱼料理，那也不是每天，而是平均一所学校一年吃5次，还是炸鲸鱼肉饼；山口县下关市的小学，则平均每月吃一次。

但味觉最为敏感和天然的日本小学生，显然没买账，还有一个调查显示，日本小学生们觉得鲸鱼肉口味不佳，对鲸鱼肉非常反感，还是更喜欢吃猪肉。

其实到日本街头，想找家鲸鱼料理的餐厅，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打听一下，价格死贵、味道还不敢恭维，市场也在说话。

像开头在北海道吃鲸鱼刺身的朋友，那也是在钏路的和商市场，就是有点类似国内水产市场里，偶然看到才吃的。你要真说有什么特别好吃的鲸鱼肉做法，还真的没有特别的，这是数百年来吃过鲸鱼肉的人所验证的，所以，去日本就算到卖鲸鱼肉的，还是打消吃的念头吧。

日本现在退出IWC，对于那一小撮人会多捕杀多少鲸鱼，我没那些动物环保组织看得悲观。

据知乎数据，目前日本远海的捕鲸船，也只有5条，1条母船外加4条子船，日本全部渔业从业人数也只有16万人左右，无论是外面盛传的1000条捕鲸船，或者10万人捕鲸，都是经不起推敲，非常不靠谱的。

能挽救鲸鱼命运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它真的不好吃。

现在日本退出IWC组织了，环保组织施加的比如游行、发单子，继续科普的压力肯定更大，这本身就是一种反捕鲸的知识普及和动员，再加上味道不好，市场真的很有限。

你要捕更多的鲸鱼，那就要买船增加成本，但卖不出去，那捕鲸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赔死你就不错了。当那些支持捕鲸，从饥饿年代走过来的那一代日本人离世得差不多了，又有多少年轻人会偏好吃鲸鱼肉，这还真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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