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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户”社长张秋林

专注报道出版创新 出版商务周报 2016-12-30
商务君按

作者伊人与张秋林相识近三十年,这三十年,张秋林锲而不舍地把自己“钉”在了出版事业上。今天,作者将通过几个小故事带你了解一个“钉子户”社长的故事。


 伊人
 


李白有语云:“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浪漫的诗人难免有点夸张,不过,经诗人这么一说,就有了流传千年的简缩之词:“识荆”。


屈指算来,从与张秋林“识荆”至今,已将近三十年了。当初刚结识他时,我的第一印象是:江西少儿出版社的这位社长好年轻呵!那时他刚到“而立之年”。过了段时间,受他的盛邀,参加他们社组织的一次庐山笔会,记得顾晓鸣、曹正文也都去了。


在无限风光的庐山上,跟秋林相处多日,感觉他热情、豪爽,是个想要做事的人。当时听人私下透露,秋林的父亲是副省级干部。用如今流行的一个词来说,秋林是“官二代”。但我那时的直觉,他跟我们随意笑谈,快意把盏,挺能让人亲近的;像有些侯门子弟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贵矜之气,在秋林身上没有,丝毫没有。也因此,我和秋林能由“识荆”而相知深交迄于今日。




在同一个出版社,秋林三十年前是社长,三十年后的今日仍然是社长,这在当代的中国出版界,大概是“绝无仅有”。所以我笑称秋林是“钉子户”社长。当然,秋林并非在“原点”上。


说是“同一个”出版社,当年偏居内地一隅的江西少儿社,跟如今雄视八方令人瞩目的二十一世纪社,其实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在三十年里,一个出版社成长、崛起、跨越,创造了中国出版界的奇迹;而历经跌荡起伏、不改初衷引领创奇的秋林,也书写着他人生中的一段段故事,这些故事亦堪称“传奇”。



秋林有锐气,也有睿识。锐气使他敢为天下先,睿识使他有前瞻性的目光。不惧风险、力排阻遏,推出《大灰狼画报》,就是一个显例。


那是在江西少儿社创立还不到一年的一次研讨会上,童话作家郑渊洁向张秋林试探性地提议:可不可以出一本《大灰狼画报》?在此之前,郑已向几个出版社老总做过“兜售”,但都是如受惊吓的反应:画报称为“大灰狼”,这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可秋林当时听到“大灰狼”,却是眼睛一亮,当即表态: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郑觉得这回“有戏”了。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对创办《大灰狼画报》之议,反对者不少,一致的理由是:“大灰狼”是公认的大坏蛋形象,画报若以它为名,是要犯错误的。


确实,长期以来,“大灰狼”背负着恶名,甚至被指为“帝国主义”的象征,那首“雄赳赳,气昂昂”的歌里,就有“打败美帝野心狼”。但仔细深想,不无可疑。蛇、狐狸、老鼠,在很多人意识里不也是很坏吗?然而,却有白娘子和小青这样有情有义的好蛇,有蒲松龄笔下那些善良多情的狐仙,至于老鼠,别说可爱的米老鼠,以及那个“精灵鼠小弟”,在中国的十二生肖里,老鼠傲居首位,把虎和龙都甩在后面,为什么大灰狼就恶不可赦呢?


当时面对质疑和反对,秋林并不气馁、退却。他内心有个明确的理念,就是要突破传统的思维定势,拓宽人们(尤其是孩子们)的思维空间。好在他研学过马恩经典,不乏理论思维,经过反复论证,多轮洽谈,凝聚了共识,终于,《大灰狼画报》获得了“准生证”。


1987年,《大灰狼画报》问世,尽管也还有质疑者,但普遍的反应是正面而热烈的,《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文艺报》等十多家媒体载文予以肯定,称创办《大灰狼画报》体现了“文化创新意识”。当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当记者的崔永元,为此对张秋林作了专访。


秋林尤其看重的是,《大灰狼画报》为众多孩子以及家长们的接受和喜爱——该画报创刊第一年,发行量就突破了百万册。自创办至今,《大灰狼画报》十数次荣获了各类奖项。试想,当初若无秋林的敢为人先和勇于担当,灰头土脸的“大灰狼”,哪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出人头地”?



如今的《大灰狼画报》


顺便提一下,除了在我编的读书版上推介“大灰狼”之外,本人还曾“友情客串”一回,为其写过几个好玩的故事。记得其中一个故事是说有个小男孩,做梦都想成为乔丹那样的球星(那时姚明还没出道呢),可他沮丧于自己的个子太小,后来他到一个奇异岛上,那里有能助长的奇异果,为了快快长个儿,他拼命地狂吃,结果是拼命地疯长,以至于小岛纵向都容不下他的身长,他睡觉时两条腿不得不伸到岛外的海水里……


几乎在策划创办《大灰狼画报》的同时,秋林还酝酿着另一本书——《和父母亲谈谈儿童的性教育》。这本书是秋林访日时无意间发现的,此书原著者是美国的莱曼女士,秋林看到其日文版译著,随即萌生要将它引进、出版的意念。但在当时,“性教育”在中国仍是“塔布”(禁忌),要出版这本书可能也有点风险。可秋林觉得应该做而没人做的事,总得有人先试着去做。这本书也终于做成了。


《和父母亲谈谈儿童的性教育》出版前后,他都得到中科院院士吴阶平教授的热情支持,吴老赞之为“中国认真开展婴幼儿性教育和青春期教育的良好开端”。此书甫出,京城及各地多家媒体纷纷予以报道,人民日报海外版还以“中国大陆性教育的解禁”为题发了消息,在国外媒体上也引起了反响。


前瞻,争先,创新,担当,秋林就是这样,一以贯之。





1989年前几个月,秋林又做了两件前瞻性的事。


一件是策划更易社名。在二十世纪尚有十余年时,秋林的眼光已瞻望到二十一世纪,决定改以“二十一世纪”为社名,其理由是:少儿出版面向未来,面向二十一世纪的人才;突破地域的局限;有利于拓宽出版的范围。报批更改社名虽然不容易,但还是如愿做成了。


还有一件是跟国外同行建立一种密切的合作关系。新命名的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邀请德国(西德)蒂莱曼出版社社长一行来访,双方经过深入洽谈,在南昌签署联合声明,结为兄弟出版社。这在国内出版界亦是“先著吾鞭”之举。蒂莱曼的社长威特布莱希特当时激赏年轻的秋林社长,称他为“少有的极富激情的出版人”。


秋林确实是极富激情,而且雄心勃勃。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事遂功成不久,秋林却因其“激情”的漫溢,遭遇了一次人生的挫跌。


有一段时间,秋林曾“漂”在上海,因此我与他常得相晤。当时我眼里的秋林,没有愁眉不展,没有唉声叹气,他还是胸脯挺得直直的,笑意盈盈的。记得那时他住在西区长寿路的南海书店(属于南海出版公司),有时到夜晚,书店关门了,买些熟菜和啤酒来,我们边吃边聊,聊的大多还是跟书搭界的话题;酒酣耳热之际,难免也会有几句“他妈的”(这太正常了)。


后来他回忆说,在那段日子,他一个人住在书店二楼,白天在里间加工编辑图书,有时半夜要起床打开卷帘门让图书运进来……但秋林从未以“落魄”自状,朋友们亦不以此视之。秋林很硬气,他是“可遭挫折,绝不沉沦”的。


秋林不甘寂寞,总要自找事做,后来他跟福建少儿出版社合作,策划出一套《绘画本二十五史故事精华》。秋林派任务给我,让我撰写明史部分的故事脚本,于是又“友情客串”了一把——阅《明史》,拟故事,写脚本……忙碌了一阵子,总算交稿。又过了一段时间,足足几大本的《绘画本二十五史故事精华》齐齐出版。我收到这套书,先睹明史那部分,忽然发现里面的郑和竟成了“美髯公”!心想我写的绘画脚本,疏忽交代一句“三宝太监郑和,千万别给他画胡须”了。可太监不长胡子,那绘画的仁兄也该知道的呀。


于是我打电话给秋林,他也很惊讶:是吗?怎么会这样?……不过,虽然有此郑和添须的小疵,总的来看,这套《绘画本二十五史故事精华》是相当成功的,不久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此书的首发式,当时初版就印行了五万套。


在“漂”的日子里,秋林还当起童书的“交流使者”。那时他结识了台湾某出版社的翁天培,后者正好来大陆内地开拓市场和组约书稿,秋林热心地向他介绍内地童书出版的情况,一些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如曹文轩、梅子涵、董宏猷、张之路等)的优秀作品,就是经由“交流使者”秋林第一次引入到宝岛台湾去的。纵然身“漂”千里外,还是心系童书中啊!




 

秋林终于“回归”了。起先有关领导让他去美术出版社,他说不,自己还是愿意回二十一世纪社。于是,1994年11月,秋林被任命为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副社长兼副总编。

  

对于秋林的回归,当时有人私底下说是“胡汉三又回来了”,这或许是一种戏谑之语,也可能隐约有某种担心——有人怕被“算账”。后者显然是多虑了。秋林回来是要做事的,可不是来算账整人的。况且秋林也不是那种器量狭隘之人,他待人宽厚而重情义。


有个例子可见秋林的为人。他们出版社曾经有个老编辑高蕴生,工作敬业,生性耿直,他责编的《巴金和寻找理想的孩子》、《一百个中国孩子的梦》,广受读者的青睐,前者曾获全国首届优秀少儿读物编辑奖,后者荣膺中国图书奖,秋林对他尊敬而又倚重。


1991年,抑郁成疾的高蕴生溘然去世,时年不到六十岁,秋林闻悉噩耗正是半夜,立即赶往医院送别,当他目睹老高遗容时,不禁潸然泪下。那家医院的对面恰好就是殡仪馆,守候到清晨六点钟,殡仪馆开门了,秋林和高的儿子一起,将死者遗体抬到殡仪馆去。……秋林对这位老编辑一直心怀感念。1997年秋林复任社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相关政策和本社惯例,把老高的儿子调进出版社。“做人要有情有义”,这是秋林内心秉守的一条准则。


秋林是性情中人,作为一社之长,难免也会为工作上的事发脾气,但发过之后,还是让人见到“彩虹”,该干嘛干嘛,不会让谁过不去。即使有人“冒犯”他,他也不会耿耿于怀,睚眦必报,照样予以善待和重用。


待人以“宽”的秋林,可以说是个很“人性化”的社长。以彭学军为例,早先她是个作者,在二十一世纪社出过一本《油纸伞》。后来秋林知道她有当编辑的意向,就作为“引进人才”把她调到社里;秋林发现她的案头编辑功力相当好,对她很欣赏。再后来彭学军因爱人在上海工作,向秋林提出,自己可不可以调到上海那里去?秋林未加迟疑便同意了。在他看来,工作固然重要,情义亦未可轻忽,到上海那儿同样能为本社工作,又可免人家“分居两地”之苦,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彭学军到了上海,在宽松的情境中,敬业而出色地做好了本职工作,同时也没耽误自己的儿童文学创作。她的新作自然在二十一世纪社出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彭的《腰门》获得“五个一工程”奖,秋林为之欣欣然,觉得这既是她的荣耀,也是二十一世纪出版社的荣耀。


 



当过大兵的张秋林,做起事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故有同事称之为“风行的秋林”。而作家梅子涵则诙谐地说:“他真是属于梁山好汉之类的,一百零八将里没有他,《水浒传》真是不完整”。


不过,也正如作家胡平所言,张秋林又是“温润如玉”的。笔者就亲身感受过秋林的那种温润。当然,感受其温润的例子还有很多。


例如:张秋林在那一段挫跌期,曾被发落到美术社当编辑;即便身处如此境地,他还不忘帮助别人,当时室里有个编辑正为完不成定额而犯愁,张自告奋勇带着她组到一本《席殊60小时硬笔书法字帖》,此书甫问世即畅销,加印了几十次,那个编辑于是一扫愁云,而且可以“坐着吃”了。


又如:二十一世纪社出过一套《名家寄小读者》,负责这套书的编辑回忆说:“一天夜里十一点了,秋林突然打来电话,说《名家寄小读者》的稿费到期了吧,要赶紧付,尤其是史铁生的。我真有些惊讶了,为他的细心而感慨。”孰料过了没几天,史铁生倏然逝世;张秋林又特别叮嘱那位编辑:“稿酬千万别算错,你代表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参加铁生的追思会,多带几本样书。”


而他和禇钰泉之间,尤其让人深切感受到他的温润和情义。禇钰泉起先在上海编了一本《悦读》,编了三期因有人作梗而夭折。秋林知道后爽快地对钰泉说,《悦读》到我们这儿来出吧。于是,钰泉遂成为秋林的“麾下”。新的《悦读》第一卷出版时,秋林提出把“禇钰泉主编”署在封面上,钰泉起先不同意,但秋林执意要他署上,理由是:“这样,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你顶。”钰泉为之感慨:“一个‘顶’,使我十分感动。我在传媒干了几十年,从未听到一位领导说出了问题愿意为下面‘顶’。……有一个愿意为部下‘顶’的领导,下面怎么会不拼命干呢?


钰泉于此得其所哉,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尽展其志,大畅其旨,编成四十四卷书香漫溢、卓特秀出因而口碑播传的《悦读》。亦如著名文学评论家李建军所说的:“有这四十四卷在,禇钰泉先生就永远活着。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不朽的纪念碑。”然而,意料不到的是,钰泉却猝然辞世,秋林闻之顿时泪流满面,随后和同仁们筹划纪念禇钰泉的活动,编纂禇钰泉纪念文集《天下最好的主编》。仅过了两个多月,一部四百多页厚重大气的纪念文集便印行面世,众多学者、作家、媒体人、出版人和读者,读了之后无不为之动容,并为秋林对“燃灯者”禇钰泉所做的这一切深怀敬意,敬他的胆识,敬他的为人,敬他的如玉温润。


正是这样的温润,对于二十一世纪社的同仁和团队,有着一种自然的感召力和凝聚力,对于广大的作家和读者,则有一种挡不住的亲和力;而在他们创奇的进程中,我们也不仅看到了辉煌夺目的极致,还感到了沁心入怀的情致。



三十年来,尤其是近十几年来,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扶摇而上地崛起,跨越式的发展,令业界为之瞩目、惊叹、艳羡,作为其主业的童书出版,不是什么“小儿科”,而是真正做成一宗大事业了。可以用令人眩目的数字来举述,可以用数不胜数的品牌图书来展示,当然也可以用不胜枚举的奖项来佐证;不过我不想在此细述(这会使文章冗长而乏味),而单举其中的一个奖项来作为证明,这就是2012年荣膺的由世界知识产权组织颁发的版权金奖,此奖的颁奖词是这样的: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深度开发运用本土版权资源,版权引进输出,创制自主品牌,倾力培育、挖掘本土作家。”


这是迄今为止国内唯一获此殊荣的出版社。遥想当初以十万元起家、仅有十来个员工、居内地一隅的少儿社,成就称雄业界、迈向世界的如许辉煌,真可以说是“奇迹”。


秋林说,当年江西少儿社初创时,他责编的第一本书,是一个十七岁加拿大少年写的《奇迹终于发生》(《布鲁诺与布茨》系列之一)。有意思的是,这“奇迹终于发生”似乎成了一个幸运的妙谶,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每应验,冥冥之中,如有神助。当然并不真的有什么“神助”,二十一世纪社创造的种种“奇迹”,都是秋林和他的团队同仁们倾其智慧、心血、辛劳,付出“学费”甚至经历了坎坷,而一次次所得的来之不易的收获。不过,有一件事似乎有那么一点“奇诡”——


那是在2000年,秋林决意要做日本小学馆的“皮卡丘”,据说它是目前唯一能跟迪斯尼打擂台的卡通品牌。秋林辗转找到了日本小学馆上海碧日公司的总经理李骏,商谈“皮卡丘”事宜。


他们先在一家餐馆预订了包间,约定为当晚七点钟;随后秋林就和李骏商谈,两人相见恨晚,越谈越投机,谈到晚上八九点钟,那餐馆的预订当然就取消了,于是另找了一家餐馆用餐。谁料第二天看沪上媒体报道,惊悉他们昨晚要去的那个餐馆,发生了煤气爆炸,炸死了五个人,他们预订的那个包间就在厨房的旁边!想起来真是有点后怕。


这次“逃过一劫”,也许算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奇迹”吧。秋林笑称,看来老天还要他继续把一件事做下去。秋林曾说过:“一辈子就做一件事,把它做到极致。”这件事就是他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的童书事业。他锲而不舍地把自己“钉”在这个事业上。这样,他也就成了一个“钉子户”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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