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云豹有关的都是天大的事

今天，对全世界十几亿人来说，有一件天大的事：

没错，世界杯决战！BY 猫小昭&M2的金蛋蛋

除此之外，对猫盟来说，还有一件天大的事——

一

今天的新闻直播间有一条回肠荡气的新闻：“关注西南山地生物多样性保护 红外相机拍摄到大量珍稀野生动物”（戳阅读原文可看）；此外还有另一条互相辉映：记者探访生物多样性宝库白马雪山（自己上央视网搜吧）。

重点在于：这俩新闻的画面中都出现了云豹。但口播并没有提及，反而放了个豹猫（此处无歧视啊)，里面的内容也净是些斑羚啊岩羊啊这些“俗了吧唧”的牲口……但我盟还是要把云豹拿出来说一下的。截图在这里：

新闻里是这么说的：昆明动物所7年在高黎贡、无量山和白马雪山安放了652台相机，拍到了超高的生物多样性和多种珍贵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云豹的具体拍摄地经“八卦”，确实与我们此前所预测的分布地重合。无论如何，在这个喜大普奔的周末，云豹在国内屈指可数的分布点里面又增加了！

二

前几天，巧巧在马来西亚开个什么东南亚保育的会（巧巧：叫ATBC，热带生物学与保护协会的国际会议，云集了一帮做研究、保护的专业人士，本次会议有548个汇报专题内容），开会间隙跑去那边的动物园，给我发了好几段婆罗洲云豹的视频。我让她在那边多认识点人，多和人聊聊，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在热带地区做保护，因为我们很快就要开始干起来了——

会议前夕，我们收到通知，年初向香港海洋公园申请的以云豹为主要目标物种的中老跨境保护项目通过了审核，一共24万港币，钱虽不多，但可以供我们继续开展一年的保护工作了。

古晋马当野生动物救助中心的婆罗州云豹。李飞 摄

视频之后再上。

本文图片除具名外，均来自大猫及猫盟野外调查

三

由云豹说起，在山里跑了这么些年，我发现我对野外的喜好和选择逐渐清晰了起来。

中国的好地方实在太多，比如养活了七种猫的四川新龙（戳：一个县城七种猫，它们会打起来吗？），坐在路边就能看雪豹的青海囊谦（戳：不到100米的距离，这次雪豹看清我了），类似的地方还有很多。然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让我产生强烈的呵护之心。

比如在藏区，人到了那里确实会被涤荡心灵，因为动物的地位都蛮高，众生平等，在山上遇到一只岩羊，人家也是一副“人类，你弱爆了”的表情。这种地方我隔段时间就很想念，去了就是心无旁骛地融入自然，享受就好了。

鹳总 摄

但有些地方不是。比如山西，跑了这么多山，我还是最喜欢温和的华北森林。这里的豹顽强而又艰难地生活在每天都被改变的家园里，前途未卜，而在距离它们不远的森林里，同伴早已消失。

再比如西双版纳。那些风姿绰约的热带雨林被单调丑陋的橡胶林重重包围，不时传来的枪声好像打在你心口一般。云豹依然在寻找已经为数不多的巨树。在这些参天大树面前，它们很渺小，然而它们却非常依赖这些残存的雨林。

这些地方都还有猫，还有希望，但也都问题重重。这些地方打动人的地方在于，你比很多人幸运，能够见识到其野性之美，而这些美都如此脆弱乃至于你必须做点什么，挽救其于失落边缘。

西双版纳夜色中的大壁虎——蛤蚧。大猫 摄

四

从2015到2017年，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支持下，我们和版纳保护区科研所一起对中老边境的易武州级保护区和邻近的老挝丰沙里省边境地带摸了摸底。这是我初识东南亚的热带雨林。三年来拜访的次数不多，真正进入丛林的时间也很有限，但总算有了点粗浅的认识。

雨林的生机勃勃你不去是不知道的

你得走进去才行，一天过20次河那是少的。明子刚开始过河还脱鞋，然后就放弃了。

这种身处林间的认识非常真实。就像过去书中所说的豹会潜伏接近，然后对猎物发起突然袭击。但只有当我真正走在太行山或者沙鲁里山的森林里，沿着那些小路边走边看，细细体会各种动物留下的痕迹，最后通过红外相机看到了动物们在野外如何活动，才真正领悟到豹会选择什么样的地方来隐蔽、怎么凭借灌丛的遮蔽来接近猎物，以及怎么吃掉它们。

西双版纳是东南亚热带半常绿雨林分布的北缘，这是地球上最有魅力的一片森林。大象、老虎、犀牛、蟒蛇……这些无与伦比的动物都生活于此。当我穿着军胶鞋啪塔啪塔走在沟谷的山涧里，背靠着巨大的板根看着遮天蔽日的巨树休息，随手就能摘下藤蔓上的木奶果塞进嘴里时，我才慢慢找到了雨林的感觉。

我开始想象云豹如何趴在长满寄生蕨类和兰花的枝杈上打盹，熊狸如何在榕树上优雅地攀爬寻找果实……但很快就想不下去了，雨林是如此丰饶，以致于眼睛看到的都是未知，大脑永远存在着疑问。

猫盟还是关注猫。在西双版纳的易武乡，我们的红外相机很快拍到了豹猫和金猫，然后是云豹，然后是印支豹。

后来和保护区科研所的郭所吃着烧烤聊，他说他也没想到这么个小小的州级保护区居然还有这些东西，看上去比国家级保护区里面还要棒。再后来，版纳植物园的张明霞告诉我，她们也去易武装了些相机，还拍到了云猫。这地方果然真的很棒！

易武红外调查的兽类：

猫科：豹、云豹、金猫、豹猫、云猫（中科院西双版纳植物园拍的）
灵猫科：大灵猫、小灵猫、果子狸、斑林狸（暂列入灵猫科）
犬科：豺
熊科：亚洲黑熊
有蹄类：赤麂、小貕鹿、野猪、中华鬣羚
猴科：猕猴
鼬科：猪獾、鼬獾、黄腹鼬、黄喉貂、小爪水獭
其他中小型兽类：马来豪猪、帚尾豪猪、几种松鼠/鼯鼠、各种老鼠

我们常说，有豹猫就有希望！

于是我们开始琢磨，也许边境那边的老挝也不差。毕竟有豺群活动的地方，还是支撑得起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的。

老挝做起调查来比较费劲，语言不通、成本高昂。好在跟我们配合的老挝丰沙里省林业部门的几个兄弟比较给力。他们虽然没什么调查基础，但好在身体好，且很好学。即便我们只是比划着教了他们如何在兽道上找到合适的位置来安装红外相机，他们也迅速找到了状态，满怀热忱地投入了工作。

几个月下来，他们装相机虽然还很稚嫩，但有些点确实选得很赞。我很惊讶，他们很快就拍到了豺和云豹、金猫，以及大象。但更令人鼓舞的是，那边拍到了很多小貕鹿和水鹿——水鹿我们在易武一只也没有拍到。

这非常重要。在老挝，我和陈老湿上山时就能听到枪声，下来后也看到不少背着枪的当地人，狩猎压力让我对那边一度非常担心。然而小貕鹿和水鹿较高的拍摄率表明狩猎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尤其是水鹿，让我对老虎的存在产生了一点点期待。

这老挝兄弟叫Maiphone，下面的大象云豹豺狗都他拍的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v07231e6xg5&width=500&height=375&auto=0彩蛋！来自灵魂剪辑 本文作者大猫

这就是我们2015-2017年的监测区域

五

其实西双版纳边境地带的动物拍摄情况并不是最好的。同样在西南边境地带的雨林和季雨林环境里，墨脱和铜壁关保护区的拍摄情况好得多。那两个地方的云豹和云猫拍摄率都比版纳高（但那边没有拍到豹），尤其是在铜壁关保护区，云豹的拍摄率要高得多，云猫甚至比豹猫拍的还多。

对此，我一直很困惑。

如果说盗猎的压力是唯一的变量，那么在我看来，这几个地方的雉类和中小型有蹄类以及耗子都不少，不缺吃的为什么数量差别这么大？

后来发现我可能想错了。对于云猫这种对树栖环境高度适应的猫，在地上跑的鸡可能并不是它最主要的食物。版纳和铜壁关以及墨脱相比，一个很大的差别是：版纳的鼯鼠比那两个地方少得多。而鼯鼠主要生活在树上。

一只下了地的鼯鼠，地上拍到不少，可见树上更多

据说云猫就爱吃鼯鼠

而云南的云豹，可能倚赖的是猴子。

云豹的雌雄个体差异非常大，雄性几乎是雌性的两倍大，而云豹所处的体重区间恰好使雄性云豹能够捕猎赤麂等有蹄类，但雌性就会困难一些——因此雌性云豹一个很重要的猎物可能是在树冠层活动的猴子，比如长臂猿、叶猴等，以及鼯鼠和松鼠。

这个现象在华东和华南这些云豹的传统分布区可能不大一样，因为那边有很多更加适合云豹捕捉的小型麂子：小麂。

西双版纳的长臂猿早已踪影难觅，事实上我们在这里只拍到了猕猴这一种在地面活动为主的猴子，而且也不多。相反，铜壁关保护区和墨脱的猴子都要更多。

而雌性是猫科动物种群维系的关键所在。

赤麂挺大个儿，接近狍子，小点的猫不好对付它

上树抓猴子，这事儿云豹拿手！

巨松鼠这个头，估计云豹吃一顿也饱了。

瞧，生态系统是多么有趣，环环相扣，互相影响。

而保护，就是要从这套繁杂的系统中找到出问题的关节，然后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我记得以前曾经说起过，猫盟做保护并不是去找那些“最好”的地方，而是去找一些问题比较大、但还不至于没希望的“不太好”的地方。这样虽然很难出成绩，但只要我们做的事情有用，对这些地方的猫以及动物来说就是好的。

几年前冯利民博士和我们一起策划西双版纳的保护计划时，我问他，那边到底咋样，还有啥动物？老冯想了半天，说不好说，但雨林太神奇了，充满奇迹。

当看到那只雄性印支豹出现在中老边境的一处典型的大猫山脊上时，我开心得不得了。这就是我们要在这里干活儿的原因：豹还在，希望还在。

云南西双版纳易武州级保护区的印支豹

面对雨林的美，语言都显得贫瘠。所以我们决定上图了：

好好欣赏吧，它们都来自版纳。

坡普竹叶青

黄腰太阳鸟

斑头鸺鹠

花松鼠

仓鸮

话不多说，干起来就是了。

最后鸣谢：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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