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老虎日| 中国野生虎能否触底反弹

今天是老虎日，我们来说说中国的老虎（回顾中国豹的盘点，戳：中国金钱豹分布信息更新——西部再现重要分布点）。

这两天我和巧巧、大牛在哈尔滨参加跨境虎豹保护大会，参会的除了北师大、东林、北林等国内研究大型猫科动物的学术机构外，还有俄罗斯、印度、尼泊尔、不丹等国的科研人员。

不过遗憾的是并没有看到更多的东南亚国家参会，如印支虎、马来虎、苏门答腊虎保护的主力国家，泰国、马来西亚以及印尼等国，只有越南参与了本次会议，虽然越南已经没几个老虎了。

这次大会上听到的数字与2016年的数据已略有不同 图片来自 worldwildlife.org

听了一天的会，基本上有这么个感觉：在已知的中国及周边几个国家，老虎的保护处于稳定状态，没有变坏，但也没怎么变好。

中国和俄罗斯的东北虎略有增长；印度、不丹、尼泊尔的孟加拉虎近两年基本稳定，没什么趋势变化；越南则号称自己还有10-20只野生印支虎，但从调查方法的介绍和第三方数字来看，实际情况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乐观，可能还有几只。

东北虎

本次会议中，来自中俄两方的专家都介绍了东北虎保护的成果。俄方的老虎数量在2018年达到600只（含幼崽），3年增长了60只。这说明俄罗斯的老虎保护卓有成效，另外也说明那里的栖息地仍有较大的容纳空间。

俄罗斯豹地国家公园的东北小脑虎 视频来自ODN by Lily Thomas

有趣的是2014年以来俄方共野放了11只老虎，其中有5只幼崽来自东北虎中心（俄罗斯的一个救助繁育中心），其余9只则是野外救助的个体。

野放前，专业人士为老虎带上项圈，便于日后的监测与追踪 图片来自WWF

不过，俄罗斯的老虎却造成了一些问题：2014年以来，共发生了203起人兽冲突事件；其中，袭击家畜的有67起，攻击人的有10起。如果说袭击家畜尚属正常，那么攻击人则基本不会发生在状态正常的野生虎身上，这是“老虎野化”特别需要认真面对的一个问题。

北师大对于中国境内老虎的现状描述得很清晰：数量在增加，但主要种群依然被限制在中俄边境的狭长地带。限制因素主要是人为干扰，大量的畜牧活动导致梅花鹿等东北虎的主要猎物无法向内陆扩散，这也限制了老虎扩散的空间和机会。

 东北的野生梅花鹿 图片来自网络

而东北林业大学也开展了大量的在地工作，除了利用红外相机，他们还通过采集粪便并提取DNA来确定老虎的个体与性别等信息，对于红外相机尚未覆盖的区域来说，这种方法可以快速获取老虎的个体资料，成为对老虎种群数量判断的一种附加手段。

不过本次大会上并未公布中国境内老虎的官方数字，因此我们对东北虎野生种群的了解依然停留在5年前的27只上。

中国境内的东北虎家庭 视频来自WWF

位于吉林省珲春-汪清的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毗邻俄罗斯豹地国家公园。中国的老虎实际上是中国虎豹-俄罗斯豹地的一个规模较小的老虎种群的边缘部分。这个小种群的全部数量大约是40只左右，只是俄罗斯北部大种群的1/14，且该种群和上述的大种群之间存在隔离，无法得到补充。

黑色斑块为目前中国东北虎的种群分布区域。此图分布区域不一定精确，红圈范围内为中俄主要跨境种群 图片来自The Siberian Times, Amur Informational Center

然而东北虎种群的希望或许就在这个小种群里，因为从珲春-汪清往南，就是面积数万平方公里的东北森林。

在过去，东北虎的主要种群就分布于此，中国现在和未来在东北虎保护上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东北虎重返旧时的家园。

一只雄性东北虎的领地范围可以达到1000平方千米，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种陆地生物的单一个体能够产生如此巨大的栖息地意义，一只老虎往中国境内扩散的每一步都意义重大。

这也是为什么北师大的一篇论述东北虎保护现状和策略的文章会在2018年被Springer Nature 评为可以改变世界的180篇年度杰出论文之一；同时，学术期刊《科学》也称：这可能会是未来10年乃至20年里最成功的老虎保护故事。

华南虎

关于华南虎没啥可说的，野外没了。

华南虎 图片来自WWF

印支虎

印支虎是现存几个老虎亚种里面比较不乐观的一种。中国最后一次拍到野生印支虎（也是唯一一次）是在12年前了，此后不但中国的老虎未见踪迹，中国邻国的印支虎也纷纷走向消亡。

2007年，北师大冯利民博士在西双版纳拍到的目前唯一的印支虎红外记录。

老挝的野生虎可能没有了；越南的虎存在于与柬埔寨交界处，准确数字不明，灭绝趋势明显；缅甸还有一些老虎，但基本没什么保护。东南亚几个邻国的保护能力极差，观念极其落后，似乎我们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国家的老虎走向灭亡外，毫无办法。

印支虎 图片来自网络

印支虎的希望主要在泰国，大约有200只左右的野生虎，不过泰国的老虎就算保护得好，跟中国也没什么关系，它们过不来。所以，中国可能永远地失去野生印支虎了。

孟加拉虎

孟加拉虎是目前数量最多的虎亚种，其数量超过3000只（印度、不丹、尼泊尔、孟加拉四国的数字统计）。由于孟加拉虎的分布区仅仅在西藏东南一带进入中国境内，因此这个数量最多的老虎亚种在中国并没有多少潜在的分布空间。

孟加拉虎 图片来自网络

但中国还有野生孟加拉虎，这一点非常重要。在藏东南的墨脱、察隅等地偶尔还能发现孟加拉虎的踪迹，过去这里是孟加拉虎在中国最主要的分布区，今天也依然有虎漫步于原始森林，其数字和种群动态均有待进一步的调查，而保护当地的森林、打击盗猎行为则是让孟加拉虎持续存在于中国的关键。

孟加拉虎的全球分布 图片来自wiki

虽然现在孟加拉虎是数量最多的老虎亚种，但是从参会得到的信息来看，其保护似乎已经到达了瓶颈状态：沿喜马拉雅山南麓，不丹、尼泊尔的老虎栖息地完好且缺少人为干扰，老虎在这里呈现出健康的分布状态——但也因此而饱和，数量很难再增加（尼泊尔依然还有上涨趋势）。

而在印度，乌勒斯·卡伦斯（Ullas Karanth）教授（就是《狩猎台上的风景》一书作者）为我们展示了印度几个保护区的老虎密度：7.33-21.73只/100平方千米，这里的老虎已经活成了豹猫的密度，再看看那些保护区的面积，和一个野生动物园差不多，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上升空间。

孟加拉虎 图片来自WWF

另外两个现存野生个体的虎亚种：马来虎和苏门答腊虎，在中国都没有分布，其数量都很少，面临的威胁主要是森林砍伐和盗猎，在此不多做展开。

除海南、台湾两省外，虎曾经遍布中国各省区。然而今天有虎分布的国土面积大约只占国土总面积的1/1000，我们已经失去了99%以上的野生虎。

老虎是生态系统的旗舰物种，其保护意义已经无需多言。老虎并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藏身于“深山老林”不见踪迹。这种体型最大的猫科动物与其主要猎物：水鹿、梅花鹿、马鹿、麋鹿等大型有蹄类一样，更喜欢低缓广阔的栖息地。今天，这种栖息地已经多半成为另一种环境类型：农田。

虎的存在对于如今环境保护提到的越来越多的一个词：“荒野”来说，意义尤其重大。

保护一群猴子我们需要几座山，保护一个豹种群我们或许需要一座城市这么大的山区，而保护老虎，我们将需要整个山脉。

因此，虎的保护不是一种妥协，不是在现有模式下挤出一点精力和资源就能做到的事情，它需要我们在对待自然的态度上发生实质的改变。

中国的老虎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曾经的辉煌时刻，但对于全世界的老虎而言，中国有可能成为老虎这个物种数量上升、所代表的栖息地以及所承载的生态功能大尺度恢复的关键力量。

东北虎 图片来自DINOANIMAL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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