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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雨 | 每一块顽石都有自己的想法——

窗户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田春雨,笔名田地,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平县作家协会主席。曾在《诗刊》《草堂》《星星》《北京文学》《诗选刊》《北方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诗集《油灯点亮的村庄》《故园吟》。

本文已授权

每一块顽石都有自己的想法——

 

垫脚的、压舱的、磨刀的

制碑的、困于蚌的

化身舍利的

伏于泉心的……这一块块顽石都掌握着

自己磨砺自己的流水线

 

引一泓清溪,洗着价值观

借一缕光,看轻尘埃身

安一颗心,自己镇守着自己的

寸土。江山

 

“与天地兮同寿,

与日月兮同光……”星空邈远

缚我以敬畏,碰撞的顽石

缚我以雷声,以鹤唳

而凿石,以取一道闪电的

想法,源自屈子怀沙?一条道

走到黑的,不止一块泰山石敢当,不止你我



途  中

——给量山、东伦、山羊胡子等诸诗友

田岗水库。雌性的水

给下游送去

母性的光芒。涟漪。云

 

——晨露和我,从下游来。你说

“荷与莲有区别吗?这需要

从源头,濯洗词根……”

 

赏荷时,她举着最亮的一叶

在居于上游的

一颗心里,挖藕

 

雨珠和晨露,区别在于

路径迥异:抵达

或返回。“水,往低处流……”

 

风行凤湖上,翻译

一封远方来信:诗和莲蓬

有相同的根,懂得稽首,懂得缄默



磨  墨


暮色如墨。胸如砚

 

磨墨人,心生

春秋波澜。磨啊磨

放下一场大雪的执念。磨啊磨

 

胸中乱石逐渐圆满

星星点灯,献出风平浪静的

肺腑之言。笔起于云端

 

磨墨人,磨着流水

和火焰。磨啊磨,终把自己磨成

一尊黑陶瓮,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余生适合狂草

跋山涉水,章法

无序,自然。笔落于从前

 

暮色如墨。胸如砚

风,掠过春天……那一声瓮中鹤唳

已化身虎啸,在山林,在人间



麦子将熟


风,在麦地

苦吟。绿色的诗行

经过白雪的义务教育

 

麦苗抽穗。油菜结籽

叽叽喳喳和逃学的

或许是偷食的麻雀

和留守儿童。风,另有打算

吹拂着叛逆的青春期少年

 

——羊群和白云,各怀心事

分享一个念头:早日长出绿色的

翅膀。麦地里

守望的木头人,悄悄萌芽

 

“豌豆偷树,各家各户”

知更鸟捎来口信

麦子将熟。在五月

风,吹不吹

都是有想法的。是的,请相信

一件幸福的事情

即将发生……



关于油菜、人民币和诗


“光,在挖掘黑洞”。梦中

他往自留地里,移栽

油菜花的春天

 

盛开

也是一种挖掘。“埋下

一张张面值五元的人民币……”

埋下,一个意料之外的黑洞

 

——他干活的状态,让梦境

伏首于现实。“诗,正在

无限地接近于

无诗的本能……”

 

植入一株油菜

种下五元钱。他的父亲

也是沉睡的油菜籽。守着一个黑洞

 

菜花金黄

烘托一个个

无声的疑问:“人民币有根吗……”

 

从梦中醒来,雨珠

闲敲屋檐。“闲落,入心”

 

后院才落了桃花

又落杏花。猫叫春

夹杂三两声犬吠,暮色的尾巴深埋一寸



大  风


想要放下一些什么。风,越大

越拎不起野草的回忆……

 

还是微风陪着细雨。在我的村庄

野草正在一寸一寸地淹没

续写家谱的光阴

 

秋意弓着腰,先从心底升起……

进城的人,正在一点一点褪掉

根须上的泥土

 

入土为安。父亲枕着黄土埂

等枯草返青,帮他一点一点放出体内

透亮的牛哞、虫鸣和五谷杂粮

 

秋天悄然而去。落叶归根

落叶,总结着一生的预算。被掏空的

风,从小到大

 

风,越小

越能唤起回忆的细雨。放不下的

让祖籍的空白处,野草丛生



  


她尚未完全打开自己的心扉——

 

来的时候

花苞微亮。我还没有学会遗忘

 

未完成的颂歌,押给春风

白云,试图裹走黄湾水库最后一部分

流动资产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止一只蜜蜂

在忐忑……

 

野鸭浮游,藏着敛翅的波澜

蚱蜢舟怀持另一个伤痕,来自记忆深处

剩余的固定资产。有时,是一声呐喊

刚刚找到突破口

 

等到槐花完全绽放。“该去的

总是要去的”。她深一脚

浅一脚,先从心里献出一缕光、一滴蜜

 

走的时候,山高水长

我放下的包袱

近似一个废弃的道场



驱车经过油菜花丛


经过三月,我刚刚踏下

雪即将落地的离合器

油菜花就为331省道镶上了金边——

 

顺从于春风的惯性,翻过沟坎

慢慢爬坡。在田间地头

唱着小谣曲

 

微微弯向小欢喜。在尘世

晨露压低绿色的呓语:蜜蜂点亮

刹车灯的眼神

 

光,突围

钻研父亲的沉默。羊咩

慢慢停顿了下来,松开一座土坟



  


从未试图遮蔽什么。天蓝的

像一个逃学少年

 

——放牧心底的羊群。白云悠悠

根植于野生,还是铁栅栏?

 

白云以白

为青山招魂。流水淙淙

掏空重峦叠嶂长出木耳的虚像

 

云,在云游:麦田、果园、羊圈……

“鹅卵石,加持云的道场!”

 

云,落入中年笛声的

怀中,惊醒一眼井。绳梯即将垂落

 

草木折茎

一秋。白云一缕缕,复写余生的波澜



摸螺蛳的人


坐在河床上。摸体内的禁区——

 

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储存于心底

水的想法

漫过腰窝。羊眼里,慈悲决堤

 

茧。疤。盔甲……假设一个硬壳

容纳无尽的波浪

之际,又释放无尽的波浪

 

生活中,一个个漩涡

被牙签挑破。可摸出难以弥补的

那些漏洞和破绽

 

帮小洪河清淤。流水不腐

流水,摸体内的

漫水桥。橡胶坝。莲藕。一群螺蛳

 

缓慢流淌的夕晖

打制一个鱼钩,用他的脊梁

而她的,曲成下游的一道河湾

 

雌性的光

交织雄性的钢,构架

一座彩虹桥,横跨命运的引洪道

 

光阴坎坷,仍从善

如流。乌云压顶,适合截取

波澜不兴的一段水域,供淤泥放松和沉思

 

坐在河床上的倒影

掏空自己。一对自悟的螺狮壳。注解

蛇皮袋的负担,以及尘世的曲径

 

创作谈:诗神何在

诗是什么?

无形,无味,无色,无言,无思,无念,无道……

或有神,可以抓住一个人的灵魂的神。

一经写出的,这些所谓的“诗”,只是所受教育、阅读经验和修养学识给予我们的一种“错觉”。诗神,故意释放出的“魔障”。

想象力的丰富,修辞运用的妥帖,技巧的娴熟……是为了给诗神穿上外衣,戴上面具。用力过猛,太想把自己的诗雕刻成自以为是的“诗”,就会离诗神越来越远,买椟还珠的寓言里有你有我。

换言之,当我们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与诗神有了一截距离。距离的远近,与得指忘月的境界体悟无关,与灵魂沉默的纵深度无关。

再牛的诗人写出的“诗”,只是在尽可能地无限接近而难以接触于诗神,也当然是始终无法完全交融的。从“接近”到“交融”,隔着一个不可言说的过程。诚如英国哲学家、作家维特根斯坦所说:“我的著作由两部分构成,写在这里的再加上我没写的,正是这第二部分是重要的部分。”他的《逻辑哲学论》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说语言如何如何,第二部分只有一句话“对于不可言说的,要保持沉默。”

只能无限地接近,而永远无法真正的抵达;始终在路上,在生长——这或许也正是诗的魅力之所在。

因此,我们应该持有的心态是:该如何找到那个离诗神最近的句子?

神一直就在那里,不用找!

诗神,时时刻刻处处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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