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 坏人们||胖荣
胖荣的诗
多余诗
我为什么，要和石头说话
我为什么，要和石头生气
很难用沉默
来面对石头的不语
也很难，用铁石心肠
来对付，石头的坚硬
我已经羞于再说什么
我所说的，都是说我自己
短暂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
红灯亮了起来
我停在白线以内
安心地等待
我轻声地哼着歌儿
燕子们也停在高压线上
绿灯亮起来的时候
它们纷纷张开了翅膀
我爱人间，这片刻的宽容
高与矮
最初我以为，香樟树是高的
树荫里，我是矮的
新楼不停的搅拌，浇注
大楼一节节长高，长慢一点
就害怕，住不下进城的人
新楼高过了香樟树
我还坐在树下
城里的楼，紧挨着楼
城外的坟，紧挨着坟
薄凉诗
早晨七点，准时下楼买馒头
每个周二晚上，送儿子去练吉他
每个周六给摩托车加趟油
每个月底，去医院抽一管血
复查身体
头顶的月亮有时饱满，有时锋利
我们和生活，相顾无言
就像桌上的两支酒杯
空了很久
况味
一个人起炭，一个人烧水
一个人接近内心，不语
缓慢的花，有美好的果
像桌布接近天空的蓝
像茶汤，接天阳光的暖
冬天的暖阳，真好啊
楼下轻吠的狗，叫茶壶
对面事茶的姑娘，叫婉娜
流淌的琴声，是白鹭的翅膀
一会飞向我，一会飞向
窗外的河
今日大雪
河水已经变浅
我相信这水
水落，必将石出
石头再次裸露人间
它没有留住一尾鱼
或是一株水草
我相信这石头
只静静地送着流水
我并没有祈祷什么
路边的白霜开始融化
我所遇见的，都像飞鸟张开翅膀
都像神，敞开双臂
木偶戏
锣鼓响了很久
地主出场了
媒婆出场了
喜剧和悲剧出场了
台下观众稀少
打工的人走了
做客的人走了
送葬的人走了
木偶的提线深埋人间
破土而出
国庆回老家，无路可走
房子老了，路也老了
三尺荒草就像三尺白发
是荒草，让我知道
回家的路，也会死
也是荒草，让我知道
脚印，水沟，灶台，都会死
锄头们也都老了
人在，荒草退，人退，荒草盛
屋檐下的燕子和父亲的咳嗽
没有了，最后一丝气息
是荒草，让我知道
有些的痛苦不用安慰
有的命，无力抗拒
就让荒草，在胸中，破土而出
诗神就在不远处
——胖荣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诗歌写作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我将瞬间的小情绪和感受写出来，但是我并不期待有谁会读到他。这些东西更多时候沉睡在我的电脑当中。第一本诗集《请左手原谅右手》出来的时候，我仅仅只是想把他们作个了断。我并不肯定自己会一直写下去，出个集子是想把他们打包丢弃，或者继续奔跑。
如果说诗歌来源于生活，我在深圳那个时候写的东西，是最直接的。我在深圳呆了近八年，那些日子写了很多现场感的东西。在公交车上，写字楼里，工厂车间，都可以出发近乎麻木的感慨。那些文字当成诗歌，无非是要给苦闷、焦虑、迷茫的内心找一个出口，在这座巨大的城市，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不想按像原来那样写诗，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表达方式，就这样沉默了两年多。这时候我的人生出现了转折，我回到了小县城工作。从一个轰鸣的巨大城市，隐入了安详宁静的小县城。回来的原因很多，最主要还是父亲的病重。
每个醒来的清晨，你都可以看见青山，听见鸟鸣。寂静的夏夜我听着窗外的蝉鸣，我感觉有点奢侈。
我就像这街道缓慢行走的人群一样，似乎没有了更多的想法，身心渐渐趋于平静。我终于有这样的时间审视自己，思考人生（这句话好像有点俗）。看着日升日落，看着小城的河水流淌不息。这平静而反复的力量，是自然赋予的。就在这期间，我的父亲病逝。我目睹这人间的生死，无法把握的无常。在自然面前，我们多么渺小。
是的，诗歌更应该书写自然，握住这自然中蕴育的力。我们的生活只是自然中的一部分，诗歌不应该只停留在生活的表层。诗歌语言的幻术，可以穿透生死，可以穿透茫茫宇宙，是打通人和自然的电波密码。
一片树叶落来，你听到了坠落的声音，看见死亡的过程，这就是诗歌。一道闪电劈下来，不仅看到闪电，还用语言控制住闪电的力量和节奏，这就是诗歌。诗歌可以化自然万物为之所用，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如何驾驭诗歌的语言幻术，这是我要为之努力的。都不完美，都在探索。
诗神也是自然界中的神，他就站在离你很近的地方，只要你认真思索，你就可以收到诗神的电波。或许一个转身，你就与他撞了个满怀。
胖荣，原名陈玉荣，宁化人，八零后。著有诗集《请左手原谅右手》《微凉集》。三明诗群研创基地签约诗人。获第三届中国诗歌发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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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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