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问 ‖ 那些睁着眼的 瞎了眼的 算命先生 都不会再赚到我一分钱 ‖ 人间有诗
默问，河北沧州人。作品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先锋诗歌年鉴：2018卷、2019卷》《诗潮》《奔腾诗歌年鉴：2019卷、2020卷》《口语诗年鉴：2018卷、2019卷》《中国先锋女诗人诗选：2018卷、2019卷》等。
默问已是第三次上【人间有诗】，我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默问的诗？其他人是不是和我一样喜欢她？上网一搜，真搜到了诗人们对她的评论。这些评论，不仅涉及到默问的诗，也体现了诗人对诗歌的理解。我摘编了一些附于诗后，请读者一并欣赏。
——鲁稚
◎ 流泪是痛，祈祷是怕
我的同学兼班长兼群主
在白露第一天死去
再也没有人艾特我们
告诉我们人间的喜与丧
每个人都发了流泪和祈祷的
表情包
死神就像娃娃机的爪子
正在频繁地搜寻目标
◎ 命
在我四十岁之后
开始放弃对命这个命题
人为的定义与概括
那些睁着眼的
那些瞎了眼的
算命先生
都不会再赚到我一分钱
我把命交给自己
我把自己交给命
◎ 两极
岁月静好和千疮百孔
背靠背
站着
谁也看不到彼此
◎ 你好吗，阴暗
站在阳光下
给阴暗写一封信
它们在黑的地方待太久了
需要光的布施
◎ 梦
昨晚发生的事
当晚就梦见了
情节具体而详细
之前所有的谜团在梦里
逐一分解
分解的方式竟然是一段录音
类似访谈
真相非常赤裸
所有的真相都是这样
来不及穿衣服
◎ 谎言
一桌丰盛的菜肴
它只是
一汤匙
味精
◎ 面纱
许多可怜的男人
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原因
不是一穷二白
就是性功能障碍
你让他有钱了试试
你让他无障碍试试
你让他活长点试试
◎ 麻雀
你见过讨好人的麻雀吗
为人类唱歌
学人类说话
摇头摆尾逗人类欢心
不
你肯定没见过
在这世上
还没有任何一只麻雀
这么不要脸
◎ 写给朋友的信
你一生唯一需要的
是自救
你要的安全感
不是依附谁也不能
指望谁
你身边的所有存在也只是
空的存在
你需要打捞自己
那个沉浸在悲伤的妇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
全是虚幻
你需要战胜绝望
你已经战胜绝望
母亲在天堂看着你
◎ 善意
地铁里
一个女人敞开衣襟
怀里的婴儿陶醉地吮吸着
她低头
眼睛充满异彩
我敢赌
哺乳期妇女犯罪概率为
零
◎ 节奏
理发师正在给婴儿理发
年轻的爸爸托举着孩子
理发器
嗡嗡嗡
婴儿
哇哇哇
父亲
啊啊啊
◎ 情侣
他们牵着手
迎面走来
男孩的眼睛黏在女孩身上
擦肩而过的三秒钟
我断定他们
是真爱
一对超级胖子
渐行渐远
◎ 一个苹果
有一次
我看到年幼的儿子
在供桌前
双手合十
拜了三拜
然后
拿起一个苹果
跳跃着离开
在他彻底离开视线后
我走过去
冲着佛像
也拜了三拜
◎ 花椒树
因为挨饿就要偷
因为活下去必须偷
“十个社员九个賊，
你不偷怪谁？”
站在低矮的花椒树下
七岁的我学着姐姐
连捋带掐了两撮
不顾小刺的划伤
从路边深沟里逃走
直到现在也没想通
那时偷花椒有什么用
吃了就呸呸吐掉
◎ 母亲
母亲一生爱花钱
弥留之际
朋友去看她
把钱塞进她手里
她紧紧地攥着
“别丢了”
她手里又变成空的
手指还是微微蜷起
保持着攥钱的姿势
许久
◎ 今天
一个同学的母亲去世
他在群里发答谢词
“享年93岁…”
同学们只会例行公事
复制粘贴
那么一长串节哀啊
没有一个人赞美
母亲的高寿
◎ 修路
这条路修的时间长了些
先是几家小餐馆关闭
后来维修洗衣机电冰箱的
也关了
这条路修的时间略微长了些
卖大码女装的
去公园开直播
流动摊贩也离开了
这条路修的时间太长了
风水馆的师傅锁上门
抱起抽签筒
走街串巷
开始上门服务
◎ 十字路口
一辆汽车与一辆电动车
对峙着
电动车女人怒目圆睁
她的气色和北方的天气
很搭
她眼里的利刃刺过去
汽车落荒而逃
她的唇开始蠕动
这该是一场多么欢畅的叫骂
后座背书包的孩子
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
聆听着
有一个观点，诗人是世界的舌头，世界借由诗人说出。这里的“说出”，正好体现了默问的写作状态，她的言说——一种简练、朴实、素净的态度，不磨叽、不绕弯子、不枝蔓其事，她说出的也不是世界的宏大的表面，而是幽微的、深入的、尖锐的存在状态。默问的写作有点类似“点穴”，轻轻点击要害，而足以对付整体，所以这些诗看似小，其实读起来常有大的效果，每一个穴位，都能直接对应人的现代综合征。因此，看似点穴，其实恰切地体现了世界性与时代性。
——刘川
人间有诗
主编 | 鲁稚
配图 | Joel R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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