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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奇双会》:梅兰芳先生的表演为什么很难学?

许源来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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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双会》是京剧的一个传统剧目(“吹腔”)。从王楞仙先生死后,这个戏曾一度中断演出。后来,梅先生又把它挖掘出来,并向陈德霖先生学习了这出戏的传统表演,经过三十年不断地钻研加工,又创造了不少精彩的表演。

 

 过去,有人认为演《写状》里面调笑部分过多,与它的悲剧情节不适合。

 

 梅先生对这一点曾作了多次的研究,认为它是合情合理的。首先应该理解的是李桂枝和赵宠是新婚不久的恩爱夫妻,桂枝虽有父亲被冤狱的不幸遭遇,也不能见了赵宠后就一直毫无顾忌的哭哭啼啼。如果这样做,会把这个戏唱得单调乏味了。


 当然,过去有些演员在表演上片面地追求喜剧效果,以致歪曲了剧本主题和李桂枝的性格,也是很不妥的。这出戏里有悲有喜,悲和喜须要紧紧地糅合在一起。梅先生从李桂枝在剧情发展中的思想情感的变化出发,去掌握角色的性格,剖露角色丰富的内心活动。


梅兰芳之《奇双会》


 如象《写状》一场,李桂枝一上场,从她的面部表情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愁烦和哀痛:赵宠回衙来了,又立刻收敛起愁容,笑面相迎。虽然是笑了,但从眉宇间,还隐约可以看出她内心是如何的沉重。她实在压抑不下内心的痛苦,所以和丈夫略略寒暄,就哭了起来。一直到赵宠给她赔礼,她才羞答答地微露笑颜。


 梅先生把李桂枝因父亲含冤而引起的凄楚,同新婚夫妇的恩爱和生活的幸福,恰切而且巧妙地融合起来了,从而深刻地、真实地表现了她的性格和复杂的内心活动。


 在这一场结尾的地方,过去有些演员过分强调了喜剧气氛,让李桂枝带着调笑的气氛下场。梅先生觉得这样是不妥当的,不仅使舞合气氛变得过于欢快,而且也不符合生活真实,就大胆地作了修改——更准确点说,这是梅先生的一个创造。梅先生改成笑着走到下场门,转过身来看看状子,想到父亲的冤屈,又不自禁地抽搐起来,挥泪下场,这样一来,戏又收到悲的气氛,就使《写状》一折戏更加完整而感人了。


梅兰芳、姜妙香之《奇双会》

 

 谈到这个下场的修改,我告诉大家一件很有趣的事。


 修改以前,梅先生同扮演赵宠的姜妙香先生并没有研究,演到下场时,梅先生感到喜笑而下,很不舒适,就顺乎自然地修改了。第一次改时,姜先生也感到很突然,一时不知怎样做才是,但他觉得梅先生改得很妙;第二次再演到这里时,姜先生就也跟了过去,抚慰着桂枝下场。他们二位在这里作了很确切、很真实的即兴表演,其所以能产生这样的即兴表演,是因为他们在舞台实践中,有着深刻的舞台自我感觉。


 有些演员,他们不是从现实主义的表演方法和钻研创造方面去学习梅先生,只是从某一个动作、某一个身段去学习,因而常常引起他们的苦恼,觉得梅先生的表演常有变化,很难学。也确实是这样。除了大的部位以外,梅先生在小动作方面常有变化(创造);甚至有时他在舞台上有了新的变化,别人赞扬改得很好时,他自己还没有觉得。可见他是已经深入到戏里去了,有时并不是有意识地改戏。


 谈到这里,我想到梅先生常说的一句话:“艺术是没有止境的”,的确如此,我认为梅先生是最善于在剧情的发展中,有层次地剖露角色的内心活动和情感的。梅先生认为,在充分地体会了角色以后,表现时必须有起伏,否则就显不出应该突出的地方。


梅兰芳、姜妙香之《奇双会》


 比如《探监》一场,桂枝在听老犯人诉说冤情的时候,先很平静,等听到他说家住在褒城县马头村时,开始加以注意;又听到他的名字叫李奇,就赶快把丫环支使走了;紧跟着追问下去,等到李奇说出桂枝的名字以后,完全证实了跪在她面前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她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和悲痛,不觉喊出:“哎呀爹……”但她所处的环境又不允许她父女立即相认,只得竭尽全力压下了自己的激动,继续问李奇作何生理,这时戏稍稍伏下去;等问到李奇回家去的情况(这是桂枝无从知晓的),她的感情又激起了,戏也再次突起了。后边《写状》中,梅先生也是这样一起一伏,渐次昂扬,把角色的心理变化和感情引向高潮的。

 

 梅先生在《奇双会》里,也做了些剔除糟柏的工作。这出戏里,原来有许多唯心的、宿命论的成分,都慎重地进行了修改。如李奇在狱中哭,原来是哭一句由狱神给传一句,才使李桂枝听到,梅先生把狱神删掉了,他觉得夜静的时候,李奇的哭诉,她是可能听到的。再如,李奇见县官夫人(不知是桂枝)后就跪下了,早先演出时,李奇一跪,桂枝的头就昏痛,现在把桂枝的心情改为看见一个受过毒打的老犯人,心中不忍。还有,全剧结尾时,原有“人亏天不亏,终朝有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的剧词,现改为“人亏理不亏,今朝辨是非,不信抬头看,红日正光辉”。经过这样的修改以后,这出戏的思想意义,显然是大大提高了。


梅兰芳之《奇双会》

 

 应该如何欣赏、学习梅先生的表演艺术,我以为应该从两个方面去看:一是从整个角色的创造,一是从某些身段的理解。而前者是最主要的:如果不能理解前者,就是学了某些身段,也会用之不当的。


(《忆艺术大师梅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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