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连载 | 和泽人家 - 第九章 02 声声慢
书名:和泽人家
作者:澄水
出版:云南出版集团
发行:云南人民出版社
日期:2016-06-01
主播:我_潇潇
二十世纪初的某个黄昏,从上海到和泽,庄采芹在陌生而美丽的滇西大地上,在这恍如桃花源的世界里寻找新的未来。
热带植物茂盛如人的情感,张、寸、尹、刘四个家族,他们奔走于和泽与缅甸,恪守以善养财的为商之道;他们敢爱敢恨,或轰轰烈烈或肝肠寸断,真诚的爱恋诉说着世间情为何物,交错演绎着忧伤的故事。
采芹与玉珊的青春在漫长的雨季开始,十四年的兴衰起落、聚散离合、尔虞我诈,她们的心灵像伊洛瓦底江那样孤独而深沉,质朴的风景和异域旖旎的风情涤尽心灵的尘埃,令她们曰愈成熟与坚强……
第九章 02 声声慢
在远征军设在一窝羊村的后方营地里,玉珊正挺着个大肚子照顾伤员,两个月前,当远征军强渡过怒江之后,她就随着滕州的抗日武装队从深山来到了一窝羊村,成为了远征军救卫护士队里最特殊的一个护士。每天有大量的伤员从前方送到这里,他们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肠子拖出了腹腔,有的半个头皮被削去了,他们残缺不全伤痕累累,可是玉珊并没有觉得他们有半点可怕,她的心被母爱塞得满满的,这种母爱像夏天热烈的阳光洋溢在天地之间,温暖着伤员,抚摸着他们的痛苦,慰藉着他们因思家念亲而倍感孤独的心灵。
太过劳累的时候,玉珊靠在枝茂叶肥的梧桐树底下休息,安安静静地面朝和泽乡的方向发呆。她感觉着来自小腹中的婴儿的胎动,遥想着重回家园的日子,嘴角不由得往上翘成月牙形。到抗日胜利的那一天,到重返和泽乡的那一天,她是该先进寸府呢还是先进张府?见着了姐姐的公婆,是称呼他们姻伯父姻伯母呢还是称呼爹娘?也许到了那一天希砚会在村口临雨桥边的那棵老槐树下等着迎接她,这样她就少了回家的难为情了。
风吹树动,一片绿叶从梧桐树上飘落下来,整好覆盖在玉珊骄傲地隆起的肚子上。玉珊轻轻拈起那片翠绿色的叶子,把它贴在脸颊上,感受着夏天植物的清凉,又开始浮想联翩。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呢?女孩呢?才六个月肚子就那么大,也许是双胞胎呢?她和希砚的孩子是像妈妈多一点呢,还是像爸爸多一点?玉珊想着想着困了,靠着梧桐树打了一个盹,她梦见一条长长的大公路上铺满了玫瑰花瓣,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王子踩着玫瑰花瓣朝向她越跑越近,边跑边呼喊着她的名字。
“玉珊!玉珊!”
睁开眼来,玉珊发现果然有人在喊她,是护士队的年纪最小的巧巧。巧巧把玉珊唤醒,神色凝重地把一张沾染着血迹的泛黄的小照片递到她手心里。玉珊一看照片上的自己就愣住了,自己的照片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巧巧告诉她,刚才送来的一批伤员里有一个重伤昏迷的外国兵,手里紧紧握着这张相片。
巧巧把玉珊带进了一个帐篷,指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伤兵说:“玉珊姐,就是他!”
玉珊缓缓地蹲下来,眼睛里早已经溢满了眼泪,她拨开伤兵额前遮住眼睛的头发,眼泪就下来了——果然是瑞德!
瑞德躺在简易病床上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他的左脸颊被弹片划破了,血污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容,他的前胸靠近心脏的地方中了一枪,弹头还在他身体里,无法取出来,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都被炮火夺去了,同伴们正忙着给他包扎止血。看着和死神做斗争的瑞德,玉珊心如刀绞,她替下了照顾瑞德的护士,白天黑夜地守在他身边,为他清理伤口,给他换药,注射针水,和他轻声说话,说远在缅甸时候他们共渡的快乐时光,说伊洛瓦底江边的沙滩和芒果树,说那片石竹花地,说八莫庭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她希望瑞德能够苏醒过来,希望那些美好的记忆能像一根牢固的绳,把瑞德从死神身边拉回来。讲累了的时候,玉珊会靠在瑞德床边休息一下,把那张小照片掏出来看。这张照片她记得是在缅甸拍的,她好像是顺手夹在了一本书里,不知道瑞德什么时候把它偷拿了。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那些远在缅甸八莫的日子就都回来了,轻飘飘暖洋洋的,像一个梦一样地让她的心浮起来。困了的时候,玉珊就把照片轻轻放在瑞德胸口上,悄悄离开瑞德的帐篷去小睡片刻。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瑞德始终没见醒来,事实上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死去。玉珊当然知道瑞德的伤情,可是她不放弃努力,她希望瑞德即便是死,她也要陪瑞德走到最后一秒。
瑞德是在第九天的傍晚突然醒过来的。那一天傍晚,玉珊握起他伤痕累累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向瑞德喃喃讲述着在缅甸时候和他共渡的快乐时光。“瑞德,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你和希砚哥哥同时来我家做客,我给你们下炸酱面吃,你偷偷往希砚哥哥的碗底埋了好多的油辣椒。希砚哥哥肠胃不好不能吃太辣的东西,我就把自己的和他的对换了,你怕我辣坏了,只好把我的那碗也抢去吃了,那一回你一定辣得够呛的吧?还有,瑞德,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三个一同到山中挖兰草的事吗?那天我崴了脚,你和希砚哥哥都要背我,最后你出个馊主意说要砍树枝做个担架两个人抬,你不知道,那天那个担架颠得我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还有,还有,夏天我们三个去宛粟山捡蘑菇……”玉珊停住了,她惊奇地看着瑞德的眼睛。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他浅色的眼睫毛轻轻抖动着,眼皮跳动了一下,眼睛突然就张开了,水汪汪地看着玉珊,努力微笑着。玉珊看着瑞德慢慢涣散的眼神,明白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挽留不住他的生命了,她微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瑞德喉头努力吞咽着,嘴唇轻轻蠕动起来。玉珊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坐到床沿上,一手托起瑞德的头部,一手从颈下绕过去,让他的头部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这样他的呼吸便又顺畅了一点。瑞德的喉头“咯咯”地吞咽了几回,然后,他流着眼泪对玉珊艰难地说出了平生最后一句话。瑞德说:“对不起,敌人也顺着我修的路……来你家乡了,我……我没能把他们……赶跑……”
玉珊俯下身去,在他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无比轻柔的吻。瑞德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死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怀里。
那天傍晚,玉珊泪眼婆娑地抱着身体渐渐冷却的瑞德,一起看美丽的晚霞一点一点沉到山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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