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锦：那年我爸七十三

Original 谭德锦硒园雅吟 2021-10-27

谭德锦，湖北巴东人，喜欢用文字表达生活，喜欢生活中隐藏的诗意。人间有情，文字有义，愿做一个有情有义的记录者。

那年我爸七十三

文／谭德锦

和妻儿收拾完毕，驱车回家，给老爸过73岁的生日。

每年给爸妈过生日，我们几姊妹总是回老家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玩上一天，爸妈总是乐得比过年还高兴，满屋的饭菜香，满屋的笑声，飘过屋前的桂花树，飘进了左邻右舍的窗口。

这次给爸过生日，我们几姊妹商议在罗溪坝的二姐家团聚。

我让回老家的三姐夫返程时把爸妈带到罗溪坝二姐家，和妻儿就先到二姐家了。

二姐在家里里外外忙个不停，不让我们帮忙，我们就品着茶，看着电视，坐等寿星到来。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二姐的电话响了：“你弟弟他们从罗溪坝到我们屋里要开个把小时的车啊，怎么还没到？”“弟弟他们已到我们家了，我说妹夫横直要回老家，等会可以带您下来，就叫他们不上来接您家了”。简单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妻子猜测说是不是因为没去接爸，他多意思了。二姐说不是这样，她已经给爸说明了情况的，是她不让我去接爸的。我也对妻子说：“爸爸一向怕麻烦娃儿们的，他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想想二姐的主动担责，我似乎明白了，但我还是不敢确定。

爸妈还没来，二姐一直忙着。电视看不进去了，茶喝得涩涩的，索性到窗台看看外面，我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些什么风景。

就这样，又过了一阵子，爸妈和姐夫他们一家进门了。

我像以往一样叫了爸妈，他们也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应答着，走到几个孙子前好一番亲热。

我时不时看看他们的神情，但看不出两样。唯一让我怀疑的是爸爸坐得离我们比较远，而妈今天总是热情万般的添茶水，递零食，和孙子们说说笑笑，摸摸我衣服，夸我长胖了……以前，爸爸总是习惯性的和我围坐一起拉家常，妈妈总是忙前忙后给我们做好吃的，全部忙结束后才得坐下和儿女们谈谈心，按照妈妈的习惯，给二姐做帮厨才符合常规。

那一丝疑虑始终让我心里不踏实，看着爸苍老的神色，瘦弱的身躯，我心头像压着一块千金巨石。但我不能暴露自己，生怕破坏着幸福的氛围。

开饭了，一大家人围着饭桌边吃边聊，我知道爸爸喜欢聊养蜂的事，因为他在近几年养了好几箱土蜂蜜，养蜂是他最快乐的事。我假装向他请教相关的养蜂知识，还许诺再给他买一些养蜂的专业书籍，我知道是投其所好，真的，这个许诺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子。就在大家高兴之际，我们把蛋糕也摆上了桌，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吹蜡烛，好有仪式感，特别是老爸许愿的样子很沧桑也很萌，老妈在生日歌中笑靥如花，看着二老，那暖暖的感觉真的让我好享受，先前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吃过饭，我们还是围在桌前谈天说地。

我想乘爸妈高兴之机，把爸妈在家种田喂猪的事做个决断，这是多年的话题，但也是个顽疾，爸妈始终坚持种田喂猪，今年老爸73年，老妈也是72了，这样下去怎们能让儿女们安心呢？我们知道，他们种田喂猪，也是为了每年给儿女们每家一桶菜油，一些猪肉，一些蔬菜。二老经常挂在嘴边说，让我们别上馆子，吃的东西尽管在家里弄，家里的食物最安全。每次劝说的结果是他们年年劳动，我们年年享用。

我对爸妈说：“您们再别种田了，从今天开始，我不拿家里的一兜菜”。爸妈笑着应和着。我妻子在旁边插嘴道：“您们都这把年纪了，我们说了总是不听，下田出了问题到底怎么办？……”语气没我温和而是略带责怪，妻子一向说话直爽，爸妈经常这样好评她。但今天妻子话一出，爸却默不作声了，我从他略带阴沉的脸色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好歹二姐站出来打了圆场，又勉强恢复了先前的活跃，我们也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二姐给我挤挤脸色，我和她下了楼来到了河边。二姐说“爸爸今年突然变得很小气，今年已73的人了，他估计是迷信73是个坎的说法，对我们比较粘，心事多，今天发生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给老婆好好解释下，她也会理解的……”不知怎么，二姐突然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在我的追问下，她讲述了暑假给爸爸养蜂拍视频的事，因为爸爸觉得视频没拍好，责怪她不用心，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二姐说，那个73是道坎的说法也让他很揪心，爸爸今年的反常更让她觉得说法有点真实，她很怕。

看着二姐伤心的流泪，我强忍着，因为我是爸妈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姊妹们看出我的脆弱。

一切疑虑顿时得到了印证，老爸的多心是真的，老妈不断地热情“待客”是为了怕我多心，二姐为了让爸减少点抑郁和让我心情愉快而担责，一切是因为那可恶的73是道坎的说法，但又不是，如果我平时经常回家看看父母，给爸些安慰，他也不会过得这么焦躁不安，这么“小气”。

眼前的河水淙淙地流淌着，她要回归到大海，这是她的宿命，唯一能做的，就是经常来到河边，看她千折百回，注视她起起落落，聆听浪花的声音。陪伴，让她回归大海的征途不再寂寞，而是那么从容、坦然。

我和妻儿上了车，看爸妈挥着苍老的手，那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空洞的笑容，让我深感内疚，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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