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平小说｜晚安，乌拉（下篇）①

往期相关链接

晚安，乌拉

文／付小平

下篇

1

天啊，她竟然像一个男人一样，扛起大捆的芦苇，在湖滩上健步如飞。她把芦苇扛到停在远处公路上的拖车上，司机就会给她结钱。这些芦苇会被送到岳阳造纸厂，作为造纸的材料。司机边给她记账，边开玩笑说，你这个刀客要得，好大的力气，一般的男人都比不过你。每年秋后，就有五湖四海的人，像白月一样，跑到洞庭湖来割芦苇。割芦苇不是什么技术活，只需要一副好身板，一把好镰刀。本地人称他们这种人为刀客。那些开拖车的司机，其实就是贩芦苇的二道贩子，他们收了刀客的芦苇，然后卖到造纸厂去。司机对白月说，你这么拼命干嘛，小身段多美呀，累坏了我可心疼。白月说，累不坏，多挣些钱，回家养孩子。司机说，挣钱的事该交给男人，你家男人呢？白月说，死了。

白月已经是连续第五年来到洞庭湖的湖滩上，当她的刀客。

五年前，她挤上一辆绿皮火车。火车开往哪个方向，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也没想过。反正就是挤上了一辆绿皮火车。那些年，白月的老家已经有很多老乡出门打工，多半去了广东和江浙地区，女的进工厂，男的进工地。据说能挣下钱来，比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当她走投无路时，只好把孩子送进了福利院。自己首先要活命，出门打工挣钱，是唯一的出路。白月身上的钱，只够买一张到宜昌的火车票。她拿着这张到宜昌的火车票，挤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往何方的绿皮车。她第一次坐火车，窗外的山峦、房屋、河流，快速地向后。她希望时间慢下来，车速也慢下来，让她可以想好一个有目的的去处。可是，一切都在向后，快速地向后。渐渐地，窗外的一切都陌生起来。汗臭、脚臭以及方便面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在车厢里流窜。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把自己弄丢了？若丢了，或者死在外地了，我的娃儿怎么办呢？想起送去福利院的儿子，白月眼眶红润了。坐在她对面的一中年妇女，操着重庆万州口音，问白月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白月的老家与重庆万州交界，听见重庆口音自然就觉得亲切。白月说她想儿子了。万州女人说，唉，都一样，把娃儿留在老家，我们必须要出去奔口食啊，不然养不活一家人。万州女子这么一说，白月的眼泪干脆流出来了，吧嗒吧嗒往下落。万州女子打听白月去哪里，白月说，我第一次出门，也没个方向。要不你跟我们去岳阳吧，他们去洞庭湖割芦苇，我给他们做饭洗衣服。这是我男人和几个兄弟。万州女人指着身边的几个男人说。白月爽快地答应跟他们走。出门在外，白月像个无头的苍蝇，现在有人愿意和她搭伴儿，当然是好事。这时万州女人的丈夫说，割芦苇是个苦差事，没几个女子人能吃得了这苦，你行吗？白月说，行，一定行，我还当过矿工呢。到了芦苇地里，白月才知道，割芦苇比她在矿上不知道苦多少倍，刚开始那几天，脸上、脖子上、手上，被枯芦苇叶子拉下密密麻麻地血口子，像从荆棘丛里爬出来一样。好在，白月能吃苦，逐渐掌握了割芦苇的技巧。产量一天比一天好，当真不比男人差了。她几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白月。
        割芦苇是季节活儿，基本上也就是三两个月的事。到冬月的时候，湖滩开始结冰，刀客们就要回老家去。白月没地方可去，便去岳阳城里，找一些餐馆，当小工。当小工比在芦苇场上当刀客轻松，可挣的钱少，在餐馆里干三天，还不如在芦苇场一天划算。于是，到了来年割芦苇的季节，白月就辞去餐馆的小工，回到芦苇场上。这天，开拖车的司机又开白月的玩笑，你到芦苇场也五六年了吧，挣下那么多钱咋花呀，不如把哥包养了，哥给你当男人。白月出门这些年，也算是见了世面，知道司机是想占便宜，便说，我挣钱是养孩子的，你给我当儿子我就包养你。司机又说，明天陪哥出去耍一耍，哥给你结双倍工钱如何？白月知道司机想干啥，但她却不恼不怒，还一本正经地说，明天，呵，明天我就回去了。她想，这五六年，挣下了五六万块，回去开个早餐店，够养活一个娃儿了。

—未完待续—

---

声明：凡在本公号发布的作品有署名的，均为作者本人投稿或约稿的原创作品，无论发布时是否标有原创，版权都归原作者所有，其它公号转载须征得同意并注明作者和来源《硒园雅吟》。本平台文章所采用的配图未署名的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喜爱美食点击阅读原文，文章不错点击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