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胸无大志的艺术家，兼收藏家

Original 阿改象外 2022-05-06

👆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 象外

孙岩，迎春花（局部），60x150cm，布面油画，2020

山石为“岩”；孙岩人如山石般稳重，但他的画却多了几许温润。他描绘迎春花、栗子壳、稻田以及更多无名之花，花的背后，显然是对生的凝视与沉思。

孙岩1987年生于河南郑州，2010年毕业于河南大学艺术学院，随后留学意大利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绘画系，四年后学成归国，没去京沪，倒是又折回了郑州，他说，是亲情和30年的朋友圈把他留在了家乡。

但更深层次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是个没有野心、胸无大志的人，能活得轻松一点挺幸福的”。他画画，收藏古物，按照他的说法，典型的一天就是“看手机-画画或者旅游或者找朋友玩-看手机-睡觉”。

在孙岩身上，你看不到太多猎奇点。作为一个85‘后，他的收藏也许构成了神秘的一面（孙岩上初中时开始接触收藏）——似乎一般收藏者都不愿意分享自己的藏品，要“私藏”才更能“自得其乐”；他精神世界里的张力，则被蕴含在画布和颜料里——他的喜悦、哀伤，无思之思，或者那些不易捕捉、无从言表却又不得不表露的情感和情绪。

然而绘画怎会说谎？绘画，是藏不了私的。

稻田 80x80cm 布面油画 2019

在《稻田》中，你因此可见那丰富斑斓的、如印象派的笔触，就像生机勃勃、随风摇荡的稻禾；

花 70x50cm 布面油画 2019

局部

在这朵“花”中，你因此可见土地的幽深，花的虚空，那种朦朦胧胧、色泽轻薄的美感；

落红 50x70cm 布面油画 2019

《落红》有着现代派的浪漫，不是《桃花源记》中的落英缤纷，但芳草鲜美中，愈发引出一点点“物哀”——是伤感，但或许更多的是喜悦和感动；

栗子壳 50x40cm 布面油画 2019

他将栗子壳画得满满当当，将尖锐细长的刺画得结结实实，因此你不会心生恐惧，而只会赞叹破壳而出的生命力；栗子壳的那道黑色裂缝，或许也令人想起《道德经》中的那个“玄牝之门”。

枯骨与花 60x50cm 布面油画 2019

到了《枯骨与花》，哀伤终于袭来——画家将生命经历转化为沉重的黑色，花，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我与孙岩几乎算得上是素未谋面，但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敦厚温和。他说自己的父母都是老师，母亲和蔼，父亲开明——我猜想那必是一个好家庭，以及在一个好家庭里大概率会养成的一个好孩子。

孙岩个展

大道空间

时间：2020年6月27日 - 9月30日

地点：北京市来广营西路7号院北纬40度1期10/2/101

因为他最近的展览，我们因此有了这个小问答。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也是他难忘的一段经历：

某天在意大利写生时，一只狐狸坐在旁边看他画画，一只野猪带着一群小野猪在前方经过，“远处一团黑云飘着，你能看得见雨从云里面落下，头顶阳光灿烂，脚下的野花随风翻动”，孙岩想，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

这个画面带着浓烈的宫崎骏的色彩，几乎让人怀疑，它就藏在孙岩的某张画里，只要机缘巧合，它就会自动显影出来。

象外 x 孙岩

象外：不能免俗，先来一段自我介绍吧，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孙岩：自幼习画，科班出身，佛美毕业，胸无大志。

象外：是怎么喜欢上艺术的？喜欢谁的画或者受谁的影响？学画过程中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经历？

孙岩：小时候估计拿着父亲的毛笔玩，慢慢有了兴趣吧。后来《美的历程》《艺术的故事》这两本书让兴趣向绘画扩展。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外出写生，最深刻的就是在写生路上看到的风景和趣闻。有一次在意大利写生，旁边坐了一只狐狸好奇地看我画画，前面一只野猪带着一群小野猪走过，远处一团黑云飘着，你能看得见雨从云里面落下，头顶阳光灿烂，脚下的野花随风翻动，人是自然的一部分。

象外：你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是怎么样的？

孙岩：平平淡淡，顺顺利利。

象外：能说说你的家人吗，他们对你的影响体现在哪里？

孙岩：爸妈都是老师出身，母亲和蔼，父亲开明。影响就是三观的培养和读书习惯的养成。

象外：为什么决定去国外留学？留学经历对你影响比较大的是什么？不论是教学本身还是在欧洲的生活。

孙岩：“图兰朵计划”（Programma Turandot，是意大利政府于2009年推出的主要针对艺术、音乐和设计专业的中国学生，为其提供在意大利艺术和音乐类院校学习的机会的政府计划）第一年，知道了就迷迷糊糊去了。就是开拓视野，我是骨灰级博物馆/美术馆发烧友，估计看了两百家，消化几年后脑子里慢慢会有个架构体系。

象外：从中国到意大利，这些年对艺术/当代艺术的理解有什么变化没有？

孙岩：不喜欢-想了解-试着了解-理解-喜欢-选出来狂热喜欢的部分。都是这个过程吧。

象外：在国外高兴和不高兴的点分别是什么？是否会思考自己的中国人的文化身份，以及回观中国文化，有什么思考？

孙岩：高兴的就是在欧洲你能看到他们搜刮来的文化遗存是有脉络地在展示的，能给你一个宏观整体的概念。比如集美、瑞特伯格之亚洲，你能看到各个民族的偶像崇拜的形象；阿富汗、巴基斯坦白沙瓦犍陀罗，中国新疆、拓跋鲜卑、中原汉化、藏传，印度笈多、秣菟罗、萨尔纳特，高棉吴哥、日本……；这个问题太大了，许倬云写的《万古江河》和《中国文化精神》挺认可的，现在看的比想的多。

象外：疫情期间有什么感受？

孙岩：一片灰暗。

象外：你觉得自己在多大程度上是一个（当代）艺术家？

孙岩：以前以为自己是个职业艺术家，现在觉得把艺术当成爱好还是更快乐。

象外：稍微解释一下最近创作的作品吧，它们是否有一致的逻辑，以及体现了你最近什么样的思考。

孙岩：因为疫情和这年的遭遇，画了一些灰暗、死亡题材的画；又因为太压抑了，调节着画了一些花——虚空派经常用它暗示生命或者短暂的生命。这些都是艺术家终极命题。自然、生死、爱恨等等。很少画盛开的花，多是有些衰败，我们能感受到死亡的意味，感受到一种生命的挣扎，中国古代也多有文人骚客咏落红，虽然即将消逝，但它也曾努力挣扎，给人一种向死而生的感动。

象外：在展的这批作品中，色彩和笔触感都蛮好，能否说说你自己的理解或在这两个元素上的偏好？

孙岩：色彩和笔触必须要代表画要表达的意味，这批更表现抽象一些，更要理性地分析色彩和笔触。

花 60×120cm 布面油画 2019

象外：想必会有读者问这个问题：你是否有受 Cy Tombly 的影响？

孙岩：近期特别喜欢，影响肯定有。

象外：绘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绘画中有没有感受过比较深刻的体验？

孙岩：我更想把绘画当爱好，一半的乐趣。绘画最好的体验莫过于一张空白的画布，你把心中那一团乱七八糟的复杂的情感情绪涂在上面，这些微妙的不能转化为文字的东西一下子有了宣泄之处，得到物化。

象外：你在总体上如何看待当代艺术这件事情？

孙岩：非常酷，当代艺术来源于文化，需要好多知识和细腻的情感才能读懂。越来越觉得有趣。

象外：回国之后，你比较少见地没有往大城市跑，而是回到了河南老家，为什么？这个城市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孙岩：艺术这东西不像搞科研或者做生意，信息时代你想看的足以能从手机看到。回郑州是不想离父母太远，经常跟朋友说我是个没有野心、胸无大志的人，能活得轻松一点挺幸福的。这个城市在能提供给我一线城市才有的品质物质基础上，最吸引我的就是亲情和30年的朋友圈。

孙岩收藏，山西木佛

象外：艺术之外，你还搞收藏，你的收藏/审美趣味大概是偏向什么方向？大概收什么品类？有没有愿意分享的东西，比如收藏/美和艺术的关系之类的。

孙岩：喜欢看博物馆，喜欢北朝的造型艺术，我把器物也看作是造型艺术。在欧美，器物大多属于工艺美术范畴。收藏上我希望自己收藏的是艺术品，如果你问的是收藏和画画有什么关系，我想它们是两个体系，收藏是来源慕古情结，画画应该来源于生活和文化。

孙岩收藏，联珠纹乳钉杯

象外：近年来，“古道具”美学兴起，日本的陶器，包括朝鲜李朝的器物，无论真假，多有“回流”到中国的。日本在陶瓷/生活器物上颇有自己的美学思想和潮流，你如何看待民艺派以及诸如侘寂、幽玄、物哀这些观念？

孙岩：我觉得旧物能用上挺好的，但是不能为它所累，侘寂美学很多不实用，如果做茶室还可以，用在生活中其实很不实用，也会让心情抑郁一些。比如中国和欧洲的家具，明代黄花梨家具条子好看，但是没抽屉，它的储物功能就差一些。还是得看周围环境，用在哪里。我希望我生活中的古物或是点缀能使用，或是能让我看着开心，能激荡心灵的物品。

孙岩收藏，巴克特里亚女神像

象外：收藏给你带来的好处有哪些，无论是形而上还是形而下层面？

孙岩：收藏和喝酒一样，有细品独饮的乐趣；它物化了你的审美趣味点后，也可以联络到三五知己，这时候它又是一个渠道，一个工具，一个聚聚的借口。

象外：你典型的一天是怎么过的？

孙岩：看手机-画画或者旅游或者找朋友玩-看手机-睡觉。

象外：能想象十年后自己的生活以及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孙岩：十年后如现在一样安逸。世界发展太快，科技肯定要进步，不过我希望它慢一点。

象外：最近两三年来，一件难忘的事情。

孙岩：生活挺平淡的，难忘的可能就是老人的过世，有时候买个喜欢的东西能开心俩月，但不会持续太久。

象外：最近在看的书/电影。

孙岩：朋友推荐的一个画家 Brice Marden 的画册。淘宝上买的，昨天刚拿到，邮寄了一个多月。喜不喜欢现在还没感觉。晚上睡觉前看哈利·波特，电影时间有点长，容易看到太晚。

象外：最近做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