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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家庭的孩子应不应该学艺术?

刀娘 象外 2022-05-06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除标注外,文章摄影图片由抖音提供


这篇文章的标题灵感来自于我最近看了一篇《学艺术的都是富二代吗?》的文章。

我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不是,但富二代学艺术肯定有时间、资源、试错成本上的优势,虽然要成为好的艺术家更需要天赋、努力和对自我、他人、这个世界真实的好奇与关切。


比如家境良好,经济上从来不用发愁的杜尚,虽然一生“不做艺术”却几乎开创了当代艺术,他也说是“绝对的好奇心”在支配着他


但受它启发,我觉得也许可以聊聊另一个有些老生常谈但也值得讨论的话题:“普通家庭的孩子应不应该学艺术?”

刚好我最近受邀参加了抖音和中央美术学院联合为云南大理剑川金华镇小学的15个热爱美术的孩子剑川儿童举办的艺术课堂,也算有些感触。




10月底的大理已经开始有些冷了,今年大理的雨季有点长,从夏天下到秋末,如今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去年我来过一次大理,在这边和朋友一起做舞动工作坊,小住过一个月,朋友后来在这边定居了下来,所以对我而言再回到大理像是回到一个熟悉的老朋友的家。大理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澄澈通透,熟悉的苍山、洱海和挂在群山之上的变幻莫测的流云。




我到的那天已经接近了这次活动的尾声。之前几天,同学们已经在央美老师的带领下上过了两堂课。




第一堂是给孩子他们之前从来没有用过的不同于素描、国画的丙烯材料,打破他们过去学画中习得的套路和框架,让他们去感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作画方式所形成的印记给人带来的不同的感受,让他们去大胆实验和玩耍。



不由感慨,孩子们的色感真的好,这配色也太好看


第二堂是将孩子们带到公园,给他们带镜面的木框,让他们在镜子上作画。





“你可以对现实的风景有一个想象,比如你觉得天太蓝了,想画一个紫色的没问题,或者你的脑袋印在里头了也可以把脑袋画进去,如果你觉得这个人太像人了,你想画一个鬼也可以。”

版画艺术家许宏翔认真地指导孩子“瞎画”,几个小孩在旁边听得呵呵直乐。

视频见这里👇



但他是认真的:原始。原始是绘画很重要的东西,不受规训、不讲顺序,做本能的流露。会有人质疑,这不是‘瞎画’吗?瞎画也是一种画,不是只有‘好看的’才是画,它留下的是孩子们每一个个体的笔触和痕迹。艺术没有标准。在剑川的孩子们,身边和身上有最原始的东西。”


张浩轩的《三棵树的肖像》,镜面反射的现场实景,构成了画面的一部分,备受老师们好评。中央美院艺术家曹轶评价“这三棵树是有表情的”。


小朋友们的成品画作


我到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在准备第三堂课的写生。




他们被带到剑川沙溪的玉津桥边,在现场架起几张一米见方的透明亚克力板,就着小桥流水、山川流云,准备将家乡风景绘到板上。




彼时风景很美,远处是山,缭绕的云从山上扑下,河水从黄绿相间的树景间穿过,在阳光下摇曳着金色的光。老师们热情地招呼着现场的媒体人也一起画画,大家扭扭捏捏的,不敢献丑,不敢在老师面前献丑,也不敢在大自然面前献丑。




已经被老师们“解放过天性”的小朋友们对此就放松多了,几个人一组在透明画板前潇洒挥舞起来。




我留意着央美油画系老师、油画艺术家曹轶的教学方式,在内心暗自赞赏。


曹轶在教孩子们画画


他会去发现孩子画面中的可取之处,不吝啬鼓励:“我觉得你很棒,雾起来了,你们这一擦和雾的感觉就很像”。




会在孩子们信马由缰地在板上作画忘记看整个画面时提醒孩子注意“:退远一点,让你的视线能够将整个画包裹住,看一看画面中什么满意的,什么是不满意的”,提醒的方式也是“大家画得很好,我给大家再提几点建议,这是我的一些个人经验”。


央美油画系老师、油画艺术家曹轶教学中


我想起来曾经和一个做儿童艺术教育的朋友聊起过教小孩和成人艺术的区别。成人脑子里已经有很多范式了,你需要教他忘记,教他破这些范式。而孩子脑子里本来其实是没有范式的,你要做的就是不断发现他们画面里可取的那些灵光一现的点,让他们产生意识,不断地鼓励他们,让他们产生兴趣和自信心,然后继续不断尝试——而不是像我们过去的艺术教育一样直接将定式塞给孩子模仿。




所以我很理解另一个老师也是雕塑艺术家萧彬后来在点评环节的感慨:“我很羡慕你们的老师们,我那时候画画有很多固定的方法,但你们的老师保护了大家的天性,让大家画得很自信、很自由,让大家过得很快乐。大家第一天还比较拘谨,下午就比较放得开了,能放松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想告诉大家,你们在学习的时候不要过多地去注重那些所谓像不像,那些形体的关系。形体其实在你自己的心里面,你用眼睛去看,然后发现你内心的东西。其实我们的眼睛是一个去观察事物的眼睛,而不是一个描摹对象的眼睛。为什么每一个人画的树为什么都不一样的?就是因为你的成长环境和你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希望你们能保持自己的一个思维理念和想法,然后去表达你们内心的艺术世界。




我猜他上面说的话这些孩子们其实未必真的都理解了。但或许在下一次有人指出他们画得不像、不好的时候他们内心可以拥有某种用以抵御的力量。

“我一直相信,好的教育模式,是由大师来教授基础学科。在孩子刚接触事物时,由专业的教师给他们相对客观的指引,影响他们最基础的认知、理解,促进之后的学习。对于孩子来说,也许是某一个教育的‘刹那’会对人生有影响。有些经历与改变,源于‘刹那’的可能性。”曹轶说。




他觉得最需要转变的就是教育工作者对待学生的方式,不是你去教对方去接受这样一个姿态。只有先认识到老师跟学生是对等的关系,才能通过谈话、聊天帮同学梳理找到自己研究的兴趣点,然后引导到他们再去学基础,认识到本质的东西。

但他也很清楚,一方面现在的美育跟以前发生了很大变化,中国人口这么多,师资的短缺的基本国情并没有变。不过他也相信因为技术的发展对大环境的改变——移动网络的发展让远程视频教学成为可能性,美育方面未来会产生很多新的可能性。




11岁的段小楠画的星空,让现场的艺术家们惊喜。据她说她画星星的技巧都是从网上学的:用一支笔蘸上颜料,另一支笔在上面敲打,落下的颜料就成了“星星“,“老师鼓励我们用笔以外的工具作画,我就用手边的抹布抹出了一朵云。”




说回开头说的“普通家庭的孩子应不应该学艺术”的问题。

可以从很多个角度作答,从实用的角度,普通家庭的孩子从事艺术能获得的资源有限、人脉有限,艺术能带来的经济回报往往也有限,所以这不是一个高性价比的选择。可是从个体生命的角度,一个人想不想学艺术、会不会受到艺术的召唤大概也未必完全是由自己决定的。

我还记得在一个下午,我问改爷这些年你为什么会把象外坚持做下来。众所周知,我们不是一个赚钱的号,最开始象外对我们来说是一份工作,但是这两年他几乎就是在凭着兴趣和觉得它有价值观在继续坚持做着,因为目前他的收入几乎全靠其他工作养着,还依然一个人维持着微博和微信的日常更新,以及还花了二三十万自己买画。而我们俩其实也都是小镇青年出生,来自最普通的家庭,小县城里连绘画培训班都没几所,不要说画廊和艺术教育了。他曾说自己的艺术启蒙是工作后从地摊上的看到卖的裸女油画复制品开始的。(其实是仿造的安格尔的《泉》,改爷看完补充道😄)


刘声,西三  6,纸本水彩,38×54cm,2018

同为小镇青年也让我们容易偏爱同样背景的艺术家:为了向老板证明我是个画家,我回来画画了



那时我俩在“無用”的生活馆里面对面坐着,改爷看着窗外的树,突然用他常用的充满叙事美感的语言向我回忆起了他小时候看到的家乡的午后:“我想起我小时候大概有三四年的时间,农忙的时候,大人都睡了,我不愿意睡午觉就坐在门廊里看着门口的大树,底下晒着谷,会有鸡去啄那个稻米,然后你就会觉得农村的安静有一种很奇怪的混杂感,虽然偶尔有风,会听到树叶的响动、鸡啄米的声音,远处会有农人劳作的声音,但总体上,中午1点到3点那时候是一种很含混的寂静。


突然想配张艺术家段建伟的画,这张画叫《少年游》


虽然他说的那段话和我问他为什么要做象外无关,但我突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做象外,为什么真的爱看展、爱看画,真的喜欢用一种在我看来挺神奇的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方式采访艺术家,然后和对方交朋友。因为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都是是不是会从现实世界中出神,去感知、观察、记忆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改爷的叙述往往感知敏锐、充满电影般的叙事美感的原因。(改爷看完这里说:“嗨,你又夸我了”,哈哈哈哈)



王顷《车窗》,纸本丙烯,49×66cm,2014
他们说话散漫就像诗句,没什么目标却对什么都保持好奇 | 我真的爱死这种人了
特别喜欢改爷当初写艺术家王顷时起的这个标题👆


这几年我从艺术中得到的最大收获也是这种感知力的修复。

我出生在一个商品化的小城镇上,没什么像样的公共建设,也远离农村的自然灵光。再加上曾经是个心事重重的小孩,我更愿意沉浸进大脑抽象的想象与思考,所以我对自然、对图像、对自己身体的感知力其实都很弱。大学的时候学新闻需要学摄影,老师有次布置作业让我们去拍让你产生"Aha"灵光一现的东西,我拿着相机在外面左逛右逛都觉得自己勉强拍出来的那些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

“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罗丹说的这句话一点也没错。我拍不出美,因为我看不到美,我感知不到美。

做艺术记者这几年我看着自己的感知滤镜在一点点被改变。我好像透过各种各样艺术家的眼睛学会了很多新的“看”世界、感受世界的方式。我好像重新看见了光,看见了影子,看见不同的颜色、质感、结构在我心中唤起的不同的感觉,看见我内心的世界。我开始知道艺术不只是关于“美”,而是看见你的“感知滤镜”并且捕捉到它。世界在我眼中重新鲜活了起来,不再是“景观”而已。


比如艺术家陈维教会了我如何看城市中的人造光在我心中投下的印象


这事很微妙,如果要说有什么用,可能也没什么用,但却让我觉得活着的体验更加真实了。更深一点,它让我更能够享受活着本身的趣味了,这种体验本身就是奖赏。


上次在剑川拍的波光


所以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应不应该学艺术?学艺术是不是就一定要成为艺术家?不想或者不能成为艺术家是不是就不应该学艺术?学艺术是不是就一定需要很多钱?学艺术是不是就一定要靠艺术挣钱?做艺术是不是就一定不挣钱?纯艺术是艺术,抖音靠给情侣拍沙画视频挣钱的博主做的也能称为艺术吗?艺术有高下之分吗?

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有。艺术有高下之分。就像普通家庭和富裕家庭他们的经济实力也的确是有高下之分的。但艺术的高下与钱的高下却又不是同一套逻辑。前者来自于感知、智识、灵光、好奇、解构与重新建构的能力。对于这些,钱能买到一部分更容易开启它们的钥匙,但其实更多还在个人的天赋与选择上。




博伊斯在20世纪就提出“人人都是艺术家”,在我看来他说的可能是人人都有成为艺术家,发展自己创造力的潜质。而如今已是人工智能取代人类重复性工作的设想正在切实发生的21世纪了。曾几何时,在科幻小说的设想里,未来人类在无事可干后,除了摆弄科技就只能从事艺术了。

而我们还在贫富差距、阶级壁垒、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背景下问着:“普通家庭的孩子应不应该学艺术?”希望真如曹老师设想的科技的发展能带来教育的普惠,越来越多的孩子能直接得到大师级的基础教育,这个问题或许就会消失了——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想不想。




对了,最后放上剑川古城的照片,说实话,其中保留的那种完全融入生活之中的自然的雅致让我觉得是不是问“应不应该学艺术”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挺俗的。



剑川位于云南大理州北部,历史悠久,有保存最完好的明清古建筑群,为滇藏茶马古道上的重镇。剑川古城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如今布局依旧、四至清楚。古城民居小巧玲珑,布局严谨,庭院皆青砖,卵石混合铺就,广植花木,清新别致,是典型的白族民居。


剑川接受汉文化的影响较早,程度较深,有尊师重道的传统。据不完全统计,从明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起,至清光绪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止,剑川登科及第有功名者,累计558名。在这里,家家户户都会自撰自写门联、对联,即使家中不会写,也要请熟悉的先生手写,以摒弃印刷品贴到大门和厅堂上的庸俗感。




本次活动隶属于“DOU艺计划”,始于20198月,由抖音联合书法、舞蹈、音乐、戏曲、美术、音乐等权威机构联合发起。旨在服务艺术创作与交流,让大众更接近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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