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增加动物的痛苦,而对人类并没有利益的行为,政府应该严厉禁止。
——黄有光
网易研究局出品——中国人如何更快乐
你快乐吗?2020,中国迈向全面小康,物质生活富裕后,人们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如何才能做一个快乐的人?金钱和快乐一定成正比吗?快乐的影响因素有哪些?网易研究局邀请长期从事快乐研究的全球知名华裔经济学家、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黄有光解读快乐的秘密。
最近(4月中)传出高等学府(山东理工大学)开除一名虐待猫儿并在网上发布、转发虐猫视频的学生的可悲事件。据齐鲁网消息,虐待流浪猫包括:‘在猫还存活的情况下,用剥皮、掏肠、火烧、电击等残忍的方式虐待,并拍摄视频通过网络宣传贩卖’。根据网上的调查,对:‘学校给予虐猫学生退学处罚,你支持吗?’,绝大多数答复者支持(83%);对:‘大学生发布并贩卖虐猫视频后致歉,你会选择原谅他吗?’,有更大的比例(95%)选择不原谅。对这第二个选择,笔者有些意外。如果他的道歉是真心的,是真的悔过,我认为可以给他自新的机会。不过,单单退学的处罚,我认为还不够。如果他不是一名学生或雇员,难道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虐待动物应该被列入到触犯刑法的行为,应该得到重大的处罚。
中国虽然也有保护动物的法律,但主要是保护濒临灭绝的物种,这主要是从人类的利益的考量,没有充分体现对动物福祉本身的关心。一个例子就可以证明。在中国香港(据说其他城市也有,但笔者没有亲眼见过)的菜市场,鱼贩把活活的鳗鱼砍成两半,让它们痛苦地扭动,以吸引顾客的目光,并证明他们的鱼很新鲜。我曾经多次向鱼贩们理论,说鱼会痛苦。没有人挑战我这点。但有一个鱼贩说,‘如果我鱼卖不出去,我也会痛苦。’如果其他鱼贩能够用这种吸引眼球的方法,而他不能够,则可能影响他的生意。不过,如果政府规定大家都不可以用这种残忍的方法,则大家依然是可以把鱼卖出的,还可以避免用残忍方法导致的心里不安。因此,像这种大大增加动物的痛苦,而对人类并没有利益的行为,政府应该严厉禁止。我不但多次用中英文在中国香港以及其他地方发表文章,也多次寄电子邮件给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有关部门。但到最近,中国香港菜市场活活砍鳗鱼,让它们长时间痛苦的行为,依然存在。读者们,请大家发声救助可怜的鳗鱼吧!(值得庆幸的是,近月看到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发出关于人道杀鱼的咨询的消息,希望能够成功立法。)在西方,虽然没有看到活活砍鳗鱼的残忍行为,但在赛马时大力鞭打马儿的行为,也同样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大家都不可以鞭打,依然可以公平地比赛。为什么我们应该关心动物的福祉呢?由于快乐才是终极的内在价值,人们的道德水平的提升,终极而言主要表现在对他者的快乐与痛苦的关心程度与范围。程度主要表现在愿意牺牲多少自己的快乐,来增加他者的快乐。范围主要表现在包括哪些快乐的体验者。在古代,人们除了自己与家人的快乐,主要是关心服侍好皇上与上级。包括英国1688年的光荣革命等运动,民主逐渐替代皇权,应该被关心的人,增加到所有国民。后来增加到所有人类,然后再增加到所有有苦乐感受的动物(sentients)。不必再增加或扩大范围了,因为在没有鬼神的假定下,只剩下植物与病毒等,但不须要考虑这些,因为它们并没有苦乐的感受。有不少生物学家,把范围扩大到所有生命,包括植物。这显然是矫枉过正的。生命本身并没有内在价值,快乐与痛苦才有内在的正与负的价值。植物只有工具价值,这是通过它们对有苦乐感受的物种的贡献,才有价值。显然地,一个中国人会认为,一个只关心所有英国人的人,他的道德水平,比不上一个关心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全世界的人的英国人。因此,类似地,一个只关心人类的人,他的道德水平,比不上一个关心全人类和所有有苦乐感受的动物的人。对于一个英国人或中国人,他可能会认为,如果用同样的时间或成本,能够帮助本国人,应该比帮助外国人更加重要。不过,如果用很少的时间或成本,就能够大量帮助外国人,不应该排除这个选择。同样的,有些人可能认为,解决本国或人类的问题,可能比动物更加重要。不过,如果用少量成本,就能够大量减低动物的痛苦,也不应该排除这个选择。因此,我们不但要考虑其他人,也要考虑动物的福祉。如果用最高的道德标准,可以说,应该人人物物都平等,每个人或每只动物的一个单位的快乐量,都得到同样的重视。这个最高道德标准,可能不能很快达到,但我们至少应该对动物的福祉,也要有一定程度的关心。我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很关心动物的福祉,于1995年在A*期刊Biology and Philosophy发表提创福祉生物学的文章。20年后,兴趣动物福祉的学者Max Carpendale 采访我关于写这篇文章的动机与背景。学术期刊Relations: Beyond Anthrocentrism [《关系: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主编在网上看到这个采访,把这个采访于2015年发表在其期刊。2018年,《80,000小时》也采访我,包括针对这篇文章与其他大都超越经济学的课题。看来,这篇文章被学者重视的程度,包括被引用的次数,大于绝大多数我的经济学的文章。经济学有三个基本问题:生产什么?(What?)如何生产?(How?)为谁生产?(For whom?)我在这篇1995年的提创福祉生物学的文章,也提出福祉生物学的三个基本问题:哪些物种是有苦乐感受的?(Which?)它们的净快乐水平是正的还是负的?(Whether?)如何增加他们的净快乐?(How?)。其次,我用达尔文的进化论与一些基本经济原则帮助回答这三个基本问题,并得出一些结论。第一,可以论证,那些没有灵活行为的物种是没有苦乐感受的。形成苦乐感受是需要体内像能量的成本的,因此,这些感受也必须对个体的生存与传宗接代【合称适生性fitness】有所贡献,才不会被自然选择所淘汰。然而,苦乐感受本身对适生性并没有贡献。例如,当你看到一只老虎,感到害怕。这个感觉本身,并不能帮助你生存。你感到害怕后,必须影响你的行为,例如躲藏或逃跑,才能够帮助你生存。同样地,你看到一位美女,觉得很美,这个快乐本身,也不能够帮助你传宗接代。必须使你设法与美女交配,才能够传宗接代。因此,如果你只有这些苦乐的感受,而这些感受并不能影响你的行为,就不能够增加你的适生性。如果不能够增加你的适生性,而却有成本,这种感受就会被自然选择所淘汰,就不能够继续存在。因此,快乐的感受,必须影响你的选择,例如,看到一只动物,是要把它抓来吃,还是要逃跑,避免被它吃掉,fight or flight。这种根据当前的情形,例如那只动物的大小,你手中有没有武器等,能够灵活地决定是打还是逃,是通过这个个体的意识来进行当机立断的选择的。动物的某些行为,是完全由基因死板决定的。例如,青蛙生来就是到处乱跳,看到飞动的小东西就把它们吃掉,因为这样它们就能够吃到很多飞虫,帮助它们生存。如果你把一只青蛙放在笼里,笼中放了很多没有飞动的小虫,那青蛙就不会吃它们,会饿死,因为它生来就只会吃飞动的小东西。另外一个例子,像我们的手如果碰到很热的东西,会自动缩回手,避免烧伤。这种自动反应是不必通过大脑的,是由延髓控制的。如果某种物种,它的所有的行为都是由基因死板定好的,不能够做灵活的选择的,就不须要有苦乐的感受,甚至连主观意识也不须要。既然没有苦乐感受,这种物种就没有福祉可言。这就是回答福祉生物学第一个基本问题的福祉生物学第一定理。这定理帮助我们确定,哪些物种是没有福祉的,我们不必担心会使它们痛苦,因为它们没有苦乐的感受,甚至没有主观意识。由于苦乐感受是主观的,如果我们要直接回答福祉生物学第一个基本问题,哪些物种是有苦乐感受的,是很难的。因此,福祉生物学第一定理帮我们回答这个基本问题。只要我们能够确定某些物种的行为完全不是灵活的,或是完全由基因死板决定的,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它们是没有苦乐感受的。行为是不是灵活的,是比快乐感受更加客观的,应该比较容易由科学研究来确定。因此,福祉生物学第一定理有重要的贡献。本文已经很长,关于福祉生物学的第二个基本问题,动物的净福祉是正的还是负的,它们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我们下次才讨论。CARPENDALE, Max (2015). Welfarebiology as an extension of biology: Interview with Yew-Kwang Ng, by, Relations: Beyond Anthropocentrism, 2015,3(2): 197-202. http://www.ledonline.it/index.php/Relations/article/view/884
NG, Yew-Kwang (1995). Towardswelfare biology: Evolutionary economicsof animal consciousness and suffering, Biology& Philosophy, 1995, 10(3): 255-285. http://www.springerlink.com/content/uj81758r187l7777/
黄有光简介:
Monash大学荣休教授、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牛津大学Global Priorities Institute咨询委员。
1942年出生于马来西亚。1966年获新加坡南洋大学(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经济学学士学位,1971年获悉尼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1974年至1985年在澳大利亚Monash大学任副教授(Reader),1985-2012年任讲座教授(personal
chair), 2013年后成为终身荣誉教授(Emeritus
Professor)。于1980年被选为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于1986年被选入Who’s Who in Economics: A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Major Economists
1700-1986的十名澳大利亚学者与全球十名华裔学者之一, 于2007年获得澳大利亚经济学会最高荣誉—杰出学者(Distinguished
Fellow)。受邀请于2018年到牛津大学作第一届Atkinson Memorial Lecture。
往期回顾:
第1期|年龄与快乐的关系:30岁左右是人生快乐的最低点
第2期|富人比穷人更难获得快乐?
第3期|黄有光:进化使我们高估财富的重要性
第4期|黄有光:我用几个简单的事实告诉你 为什么对这次疫情不用恐慌
第5期|维持健康:最好的防疫方法?
第6期|防疫宅居是否能够提高生育率?
第7期|环保与快乐
第9期|为什么人越老可能越值钱?
第10期|什么是快乐?快乐和幸福有何不同?
第11期|符合道德是否是快乐的必要条件?
第12期|过分的禁欲主义倾向不可取!
第13期|新冠肺炎疫情与粮食安全
第14期|为什么快乐是人生的终极目的?
第15期|如何减低新冠疫情对经济与快乐的影响?
本文为网易研究局独家稿件,不构成投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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