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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鸟的闲闲美代子婆婆和她那吃大便干的宠物 | 巫昂

巫昂 骚客文艺 2019-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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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闲美代子婆婆是个奇怪的老太婆,她住在悬崖边上,那个悬崖周边没有树,只有巨大的石头,她的屋子是石头盖,有两间,一间有两个窗户,一左一右;还有一间,连一个窗户也没有。她的家没有门,只有两个窗户,一个窗户通向悬崖,另外一个窗户朝着门前的那条路,我们如果想数一数她家有几间房子,只能这样数:一,二,没有了。我们如果想数一数她的家有几个窗户,只能这样数:一,二,没有了。

闲闲美代子婆婆的石头房子不大,但是她的房子边上,有很多很多个大大的风袋,风袋是用吃过春天的肥虫子,夏天的塑料袋,秋天的火钳子,冬天的回马枪的黑山羊的皮缝起来的。闲闲美代子婆婆经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缝她的风袋。

每个风袋鼓起来,足有两个屋子那么大,它们有的是圆形的,有的是扁圆的,有的是长溜圆的,这些风袋的形状取决于婆婆缝它们那天,手边能凑起来的黑山羊皮的形状。黑山羊的皮真的是黑色的,所以,风袋都是黑的,这样风袋鼓起来后,跟夜空融为一体,谁也不能察觉天空中有那么多风袋,正无耻地鼓起来,膨胀得跟得了最骄傲的骄傲病的小孩一样。

她一边缝风袋一边斜着眼睛,看外边已经鼓起来的其他风袋,她每几分钟总是要看一下风袋,有时候夜里飞行的鸟,会一不小心落到风袋里,那些蠢透了的鸟,在风袋里又是挣扎又是惨叫。

闲闲美代子婆婆听着夜里飞行的鸟的惨叫声,嘴角总会浮现起一丝微笑,她喜欢听深夜两点的鸟惨叫,胜过一点半的。到了三点钟,当整个悬崖的风吹到最猛,最凶,闲闲美代子婆婆就会从朝向门前那条路的窗户爬出去,扛起一只破破烂烂的木头梯子,去往兜住了一只鸟的风袋下面,她的木头梯子虽然破烂,但是很高,很坚固,她爬上梯子,从风袋里取出那只不停地挣扎、惨叫的鸟,仔细地在夜色中打量它的模样,然后吃了它。

她一定站在会在梯子上吃这只鸟,一边欣赏着半夜三点零五分的悬崖和山谷,山谷对面有一些村子,几个村子又聚合成一个镇子,无论是村子还是镇子里,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他们睡着了以后,常常还留着一盏灯,这盏灯是用来费电的,每个村民或者镇民都害怕黑漆漆的夜晚,他们总是害怕这个害怕那个,他们害怕的东西里面,应该包括了闲闲美代子婆婆。

所有的人,都想方设法让自己睡着了,只有睡着了,才能战胜每个怯弱的居民对黑暗的恐惧,他们睡着了以后,还在梦中互相串门儿,说好话给邻居们听,或者担心丈夫跑去找其他女人,他们总是担心这担心那,这是居民们的臭毛病。

只有这个孤独的老太婆在咀嚼和吞咽着这只从夜空中飞过的鸟。嘎吱,嘎吱,鸟的骨架和皮肉,嘎吱,嘎吱,鸟的爪子和羽毛。鸟的血顺着婆婆的嘴角流下来,这只鸟的血虽然很多,但是并不能从婆婆的嘴角一直流到她胸前,婆婆不喜欢胸前都是血迹,她喜欢用袖子把嘴角上的血,随时擦干净。所以,婆婆袖子上的血,足够应付一个车祸致死的人全身的血量,但是婆婆从来都不去血站献血,她不喜欢洗干净她血迹斑斑的袍子,从袍子里拧出来鸟的血浆,看起来一定很恶心,她想。

闲闲美代子婆婆吃鸟的时候,有时从左边吃到右边,有时候从右边吃到左边,到底是从左边吃到右边,还是右边吃到左边,取决于那只鸟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每只鸟起飞的时候,有的是顺拐的,有的带着今天飞出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飞回来的忧伤,鸟也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所以,天空中并没有真正自由自在的鸟。

爬下梯子的闲闲美代子婆婆,用一根鸟的羽毛剔着牙,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满足的声音,她每天夜里都要吃一只鸟,如果是肥大的鸟,她会吃不完,这样她就会把剩下半只鸟的身子,扔到悬崖里去,奇怪的是,在她抛出去鸟的同时,那只只有半边身子的鸟,恢复了知觉,它挣扎着张开了一边的翅膀,努力重新调整姿势,再度在空中飞起,歪歪斜斜的只有半边身子的鸟,也能飞翔,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闲闲美代子婆婆木屋附近的山谷,有很多这样她吃了一半的鸟,有的是左边的身子,有的是右边的身子,没有一只鸟是完整的,完整的鸟会骄傲地移居到其他山谷里去。这个山谷的鸟,全是残疾鸟,残疾的鸟心态不阳光,它们酷好阴惨惨的天气,和叶子掉光了的季节,它们中间有很多鸟久病成医,开始在树上开起了诊所,看其他鸟的抑郁症和孤独症。


闲闲美代子婆婆几乎不怎么睡觉,她讨厌躺着,喜欢坐在那里,她也不喜欢长时间站着,她乌黑的袍子是用来遮盖她丑陋的身体的,她只有一身袍子,也没有洗衣机,这件厚厚的袍子一年四季都穿在她身上,她不是不想换,但她也不喜欢穿黑山羊皮缝的衣服,那种触感太硬梆梆了,一点儿也不舒服。有时候,她点起蜡烛,看着黑暗的屋子一角,一辆放了很久,已经生锈的自行车,还有壁炉和烤箱,烤箱预热的时间超过了她的耐心,所以,她也很少烤东西吃。

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闲闲美代子婆婆会出去逛一逛,如果太阳升到头顶,她感觉地面的温度还不错,就会把自己的大便拿出去晒,在她屋子的东边,有一大片晒东西的石板地,她在那里晒大便,把大便晒成干,一块一块地叠放在一起,放在那个黑乎乎的屋子里,喂给关在里面的怪物吃。   

闲闲美代子婆婆跟这只怪物生活在一起很多很多年了,连她自己也从来没有看见怪物长什么样子,怪物的脾气非常古怪,它不喜欢见到光,所以,它住的房间不能有任何光亮,它喜欢吃干燥的大便,所以,闲闲美代子婆婆必须每天从自己屋里的一个黑匣子里面爬进去,把一盆叠得整整齐齐的大便,放在那里,然后自己再爬出去。

怪物闻到干燥的大便的香味儿,就会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钻到黑匣子里,取走大便。金色的大便它不太喜欢,会发出呜噜噜呜噜噜的不满的声音,它喜欢暗黑的大便,大便中如果有鸟的羽毛,它还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挑出来,放回盆子里,让闲闲美代子婆婆拿走。

几百年来,也许是几千年来,闲闲美代子婆婆就跟这个只愿意吃干燥大便的怪物生活在一起,她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她跟只愿意吃干燥的大便的怪物也没有什么交流,但是这个怪物像是她养的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总之就是一个陪伴她的宠物,她觉得,只要自己活着,怪物就会活下去,怪物吃完大便,就会在自己的屋子里呼呼大睡,打呼噜的声音穿透石头墙,在山谷里回荡,每到那个时候,闲闲美代子婆婆脸上,又会浮现出另外一种奇怪的微笑。

“哟吼。”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怪物会在它的屋子里吼一嗓子,催促闲闲美代子婆婆给它晒成色最好的大便,婆婆在长期晒大便的过程中,总结出如晒出成色最好的、怪物宝宝喜欢的大便的一些经验:大便要在太阳照在人头顶的那个时间开始摊到晒场上,每过一个小时翻一次面,翻面的时候要戴上医用橡胶手套,怪物宝宝非常敏感,它才不要吃脏脏的大便干。

婆婆还开发出了金银花味儿的大便、芥末味儿的大便、拉斯维加斯沙漠月出味儿的大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推出新品,以满足怪物宝宝三不两时换换大便口味的心情。她哄着、宠着、爱着这个怪物,对待它像对待早上出生的小母牛,娇生惯养的小老鼠,和盛世美颜、不可一世的小王子。但它很少高兴,它总是哼哼唧唧地对生活不满意,弄得闲闲美代子婆婆惴惴不安,她夜里会打开自己的药匣子,一整面墙那么多的药匣子,挨个闻闻这个,品品那个,以开发新口味的大便,这个怪物弄得她非常忙,非常累,但她总是心甘情愿的。

好在悬崖上的这个石屋还是很美的,天气好的时候,看着山谷里来来回回飞行的残疾鸟,它们的黑色剪影像战争结束后的残兵败将,它们依旧吃着虫子,交配,生出半边蛋,孵化这些蛋,等到粉红色的半边幼鸟在鸟巢里叽叽喳喳的要吃的,闲闲美代子婆婆又会发善心在晒场边上撒上一些胡椒粒,母鸟和雄鸟叼着这些胡椒粒喂给它们的宝宝们吃,那些宝宝们吃完了忍不住打起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整个山谷都是小鸟们打喷嚏的声音。

听到这些喷嚏声,喜欢恶作剧的闲闲美代子婆婆忍不住地怪笑起来,她笑的时候从来不捂住嘴,也不收敛自己的嘴角,她笑得能把石屋屋顶的青苔震成碎屑,然后她又收集这些碎屑,给怪物宝宝的大便上,撒上一层漂亮的青苔,青苔味儿的大便,可以说是怪物宝宝最喜欢的口味之一了,不亚于必胜客海鲜味的披萨。

这样的日子过着,一天又一天,如果不是镇子里那些视婆婆为仇敌的居民们,闲闲美代子婆婆恐怕是世界上最安逸的老太太,她已经缝好了第九十五个黑山羊皮的风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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