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课】谈话23 特别关注 | 霸凌事件中的沉默者（总第33期）
校园霸凌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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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杜骏飞 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课堂记录
杜骏飞讲述 范德兰、周文记录整理
校园霸凌事件中，霸凌者和被霸凌者是少数，沉默者是大多数，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群体，也是霸凌事件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思想钥匙。
尽管这些沉默者仍为青少年，但他们也都深深的打上了文化的烙印。费孝通在《乡土中国》曾言，中国社会存在一个差序格局。人们依照和自己的距离来划分亲疏远近，关心与自己亲密的阶层，对自己不亲密的阶层则置之不理。
从家庭到乡村，包括到一个集镇或者是一个地域，人们的公共性是比较差的。换言之，人们会不会为某个人发声，取决于和自己关系亲密程度。因此不难看到，在多数暴力事件中，大部分人会下意识的选择沉默。但是这种情况下，沉默是很危险的。因为今天看到的校园当中保持沉默的大多数，将来走上社会就可能成为一群冷漠的看客。
校园霸凌事件的出现一定是因为学校的文化机制出了问题。故在寻求解决办法之时，无论如何不能忘记一个文化解决方案。在校园中务必要形成一种习惯、传统和规则，即所有人都会，也都应该对不平事发出质疑。
要鼓励孩子们的良善之心、关怀之心、怜悯之心和反抗之心。只要在霸凌现场，有几个孩子敢于发声制止，其所形成的群体压力足以避免悲剧的发生，减轻被施虐者的心理伤害。
一个健康的文化土壤，是比事后除草要重要的多的。校园霸凌事件之所以能被消灭，最终一定是因为整个校园的文化不能容忍这一类不善的事件。而在健康的校园文化建设中，避免沉默者的出现是其核心环节。
沉默是蒙尘的金
南京大学16级新闻传媒实验班小组提报文稿
我们先来回顾一起在美国加州发生的震惊中美的青少年留学生校园霸凌案。受害者刘某在波莫纳高等法院控诉了中国留学生翟某、章某和杨某等被告人对她的暴行，包括扒光衣服、用烟头烫伤乳头、强迫其吃沙子、剃掉头发逼她吃掉等。其中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点就是被告章某，在整个施虐环节中看起来他是躺枪的。
根据几人对案发全程的还原，章某只是在一旁围观，然后中途被翟某指使开车回家取剪子，翟某正是用章某拿来的这把剪子剪掉了刘某的头发还命令她吃掉。也就是因为这一个拿剪子和围观的举动章某换来了6年有期徒刑以及刑满释放后被驱逐出境的结果。
其实很多时候校园霸凌中目击者都可以在制止霸凌行为中发挥重要作用。比如，目击者可以将霸凌者的注意力引开，或向其他成年人报告寻找其他同伴支持一起保护被欺凌者等。然而，多数的目击者却仅仅选择了“目击“而已，他们知道的是霸凌者很厉害、受害者很可怜，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围观本身就是对霸凌行为的纵容同时也向受害者背后放了一计冷箭。
如今社会弥漫着虚无主义的思潮，群体心理呈现出无力改变现状，又焦躁不安的顺其自然状态。而一旦有一场热闹，对于无聊的人来说简直是一道再好不过的开胃菜。校园霸凌在围观者眼中不过是一场闹剧，整场事件填补了无聊所带来的空虚感，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当然这个原因是站在整个社会的立场，把这种”无聊“强加给孩子们似乎有些偏颇。
再次，是无知。首先是不知道该如何区分”一个过分的玩笑“和”一场校园霸凌“。当心智尚未成熟的未成年的学生，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霸凌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一次危害严重且影响深远的事件就这样发生，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对所有在场的人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同时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一次霸凌，是该勇敢地挺身而出？还是赶紧去报告老师？该留在这里看还是转身就走？眼前从未见过的场景使孩子们停下脚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这场校园霸凌添了油加了醋。
还有，就是无能。未成年的学生自己本身就是弱势群体，如果在身体状况、家庭条件、团体地位等方面都不那么的出众，孩子本身没有能力去制止去反抗。就像一个不会水的人非要跳进河里去营救溺水的人一样，最后不仅人救不出来可能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还有一种心理原因，在多数人都在欺凌一个或两个人时，你不那么做就会被看做团体的叛徒。那些围观的人怕自己不参与其中就会被自己的圈子排挤，以后也受到欺凌，但又不敢做别的更出格的事情，他们无力阻止只得围观，这也是一种无能。
其实这种无能，是一个社会整体性无能。不管从对霸凌的相关研究，原因分析，法律条文，惩戒措施，教育方法等各方面，我国目前都是不那么完善的。制止校园霸凌时常予人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而其他国家和地区早已出台了响应的法律条文和措施，积累了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去借鉴。与“无聊”这种社会氛围相比，无知和无能更容易在短期内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解决。
然而，沉默的声音，并不是没有声音，更不是不愿表达。弱者的一个明显的弱势就是不能有效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但与此同时，弱者的一个巨大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发挥围观者积极作用的唯一出口就是不再沉默。因为只有亮出弱者的武器，才有修改游戏规则的机会。
悲剧虽然带有伤痛，可它却是孕育力量的土壤，因为弱者的自卫往往比强者的进攻更加有力。鲁迅先生更是勇敢地呐喊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现如今对于霸凌有一个虽不权威但普遍认同的观点。那就是，首先，霸凌者与受害者之间存在权利不对等，其次，霸凌会重复发生。同时还需要强调的是，很多时候霸凌行为是“无缘无故”的，受害者只是恰好被找上而已，就像你不知道天上会不会掉馅饼一样，你也不会知道，下一个被霸凌的人，会不会就是你，那时的你，还能继续心安理得的沉默并围观吗？
起初他们抓共产党，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
然后他们抓犹太人，我也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接着他们抓工会成员，我还是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之后他们抓天主教徒，我依然不说话，因为我是新教徒。
最后他们来抓我时，再也没有人为我说话了。
——牧师马丁·尼莫拉的忏悔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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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 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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