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黑洞照片揭开“视觉中国”图片版权生意经

【娱理】采集来自娱乐圈的第75个幕后故事

——————

围观热搜的我们，居然看到了这个...

作为全人类“有生之年”系列，黑洞照片一经发布便刷了屏，无数商家迅速推出借势营销海报。随即一则传闻传遍网络：“黑洞图片别乱用，版权来自视觉中国，听说准备大捞一笔！”

有自媒体就此向视觉中国客服询价，被告知作为新闻配图须支付800元，商用则须支付3000元以上。引起争议后视觉中国对此进行了回应，改口称他们的授权并非独家，只能用于新闻编辑，商用“存在风险”。

赞扬全世界的共同科研成果还要向一个国内图片网站付费？

一石激起千层浪，共青团中央点名发问，各大公司也惊讶发现自家logo在图库收费范围内，网友甚至在图库里搜到伟人旧照…潮水般的质疑声将视觉中国推上了热搜第一。

演员莫小奇的顾问律师也发微博愤怒表示，她发现视觉中国在没有获得艺人肖像权的情况下就把剧照拿出来卖，甚至卖到了艺人自己的经纪公司头上，还爆料视觉中国会向艺人收“保护费”，否则就发丑照。

这些图片怎么就成了视觉中国的版权？网上随便下载一张图就有可能侵权，以后还能好好吃瓜吗？明星为什么都痛恨视觉中国？

视觉中国的运营模式

视觉中国成立于2000年，主要业务包括提供视觉内容与服务等，是全球第一大图片供应商Getty的中国独家代理，还收购了东星娱乐、Corbis Images、500px，主要客户包括各行业公司、媒体、城市娱乐项目等，2014年登陆深交所。2017年仅靠视觉素材和增值服务，视觉中国就赚了5.84亿，公司总营收额超过8亿。

从本质上看，视觉中国就是国内最大的图片付费交易平台、拥有海量图片代理权/销售权的线上“中介”。用户在网站上搜索到想要的图片（也有一些视频和音乐素材），支付费用后获得高清原图，视觉中国再根据分成协议向图片上传者付款。

摄影记者小H告诉娱理工作室，他身边很多同行都签约了视觉中国，版权共享。不仅记者，摄影爱好者也都可以注册签约，门槛并不高，视觉中国集团已经有上万名签约摄影师和艺术家为网站提供素材。

图源微博@视觉中国，致歉声明

现在视觉中国图库里有数亿张图片，内容包罗万象。这么多图片，视觉中国是怎么维护版权和收益的呢？

首先是视觉中国开发了大量专利技术，可以用最先进的图像追踪系统追踪代理图片的使用情况；其次是拥有一个阵容庞大、态度强势的法务部门。前几年就有很多公司吐槽过视觉中国的“勒索式”商业模式，不小心用了一张来源不明的图片，就可能遭到其漫天要价。

一位互联网从业者透露，前几年他的公司才刚刚融资，他负责运营公司微博，结果就收到了视觉中国的律师函，赔了3000块。这还只是小公司非商用，如果是大公司商用，侵权的代价就会是巨额赔偿。

近两三年自媒体遍地开花，许多自媒体都对视觉中国的律师函不陌生。今天就有自媒体发文称，“自媒体苦视觉中国久矣——如果你是一个自媒体，还未收到视觉中国的律师函，就说明做得还不够大。”

因此吃瓜群众要小心了，如果你从普通网友变成了大V、做起了自媒体，就要更注意图片版权的问题，不要随便百度几张图就用，日后很可能会吃官司。

除了被动交“罚款”以外，一些法律、版权部门较完善的大公司会主动与视觉中国建立长期合作。

某知名娱乐媒体告诉娱理工作室，他们会向视觉中国购买“包年”服务，但是“包年”也是按张计费，每张图片几十块钱，“就一个字，贵！”因为买图太贵，所以只有最急需、或者有画质要求的图才会舍得上视觉中国购买（而且被要求标注视觉中国图源），其余大部分时间就用网图或片方供图。也有其他图库会相对便宜一点。

那为什么还要用视觉中国？该媒体负责人告诉小理，视觉中国的图会比较全，而且活动图更新极快，为了时效性需求就只能咬牙购买，行业地位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它的“定价权”。

视觉中国官方微博

明星被侵犯肖像权了吗？

今天新闻曝出后，演员莫小奇公司的法律顾问发文称：“一打开文件，把顾问单位气坏了。文件中列出的图片，都是顾问单位旗下艺人莫小奇的剧照，这些剧照均是通过剧组渠道获取，并不是从网上直接搜索下载的…没有获得人物肖像权的图片就拿出来卖？居然还卖到了艺人经纪公司头上？”

此类事件在娱乐圈并不罕见，公众人物的大量照片都属于视觉中国，当事人自己都没见过，也压根不知情。一位作家便吐槽道，今天他上视觉中国搜了下自己的名字，果然“有惊喜”。想保存自己的照片？不好意思，请交钱。

娱理工作室打开视觉中国网站上的“肖像”一栏，里面涵盖了几乎所有国内外明星的照片，许多旁边都标注着“未获得人物肖像权或所有物权”。那么莫小奇律师质疑的点是成立的吗？

图片和留言均来自微博@王小艳-swallow

就此，娱理工作室咨询了某知名版权律师。他表示，视觉中国的做法并不违规：“特定照片版权与被拍摄标的物的权属是两码事，图片/摄影作品版权是可以与肖像权/物权并行存在的。”

也就是说，视觉中国拥有的是图片版权（更准确说是代理权），跟图片中的肖像、物品属于谁没有关系，不必征得被拍摄者同意。莫小奇的剧照是谁上传的，版权属于谁，可能需要剧组内部协商。

至于今天微博上各大公司提出的“logo被盗卖”质疑，该律师说：“据我了解，视觉中国的图片都是有正版授权来源的，可能公司本身都不是那么了解。矢量图到底是原始设计的矢量图，还是基于拍摄、翻拍形成的图片版权，还需要做具体分析。”

图源微博@共青团中央 评论

一名前图库从业者科普道，一般来说商业图片都必须签署“模特授权协议”或“物权授权协议”。但不可能每张照片都跑去找当事人、物品所有者要授权，于是图库就推出一个分类叫“编辑类图片”，只能用来发新闻，不作商业用途。没有肖像权的照片，仍然可以按“编辑类图片”来发表。

他认为黑洞照片属于视觉中国打的“擦边球”，视觉中国并不拥有唯一授权，网友从其他渠道也可以免费获得和使用这张图片，但不排除有人就是想花钱从视觉中国买的可能，所以视觉中国也可以售卖，这个行为并不违法，只是影响会不太好。

视觉官网上的“黑洞”图片

图片平台存在的必要

明星本人及团队普遍都痛恨视觉中国。比肖像权更致命的一个问题是，视觉中国的很多艺人活动图都比较“惊悚”，堪称工作室精修图的大型打脸现场，对比不要太惨烈。

袁立就曾发过微博骂视觉中国的图，觉得她的照片被故意P丑了。视觉中国是否存在莫小奇律师及袁立所说的恶意P图行为暂未得知，但确实，视觉中国的很多图片中艺人状态都不是很好，或是恰巧站在一个奇怪的光源位置上，拍出来的照片会有些失真。

究其原因，视觉中国有太多签约摄影师、自由摄影师，大家为了抢速度，一般都是在活动上边拍边传，一传就是一大组照片，根本没有时间筛选。再说，摄影师不是艺人宣传，更没有义务帮忙修图，国内外图库都是如此。很多媒体专门喜欢对比生图和精修图，看看究竟哪些艺人的颜值最能打。

或许一个中立的图片平台存在还是有必要的。如果没有开放来源的图库，可能很多明星就常年活在液化和滤镜下的“官图”里了。

截图来自微博@袁立

摄影师周游从自身角度向娱理工作室表达了他对视觉中国的看法：“我本身是自由摄影师，签约了视觉中国，也签约了其他几家图片机构。以前摄影师要么供职于报社、新闻社等单位，要么开影楼、拍广告走商业路线，独立摄影师想要自立是很难的，特别是拍摄纪实类内容的摄影师，因为缺少变现手段。视觉中国这样的图片库至少让摄影师有一个地方能把照片拿去卖钱，能把作品变现，而且因为有利益关系，图片库也会主动维护作者的版权，这对图片版权保护当然是个好事。甚至我觉得视觉中国做得还不够好，因为我目前仍然会碰到很多照片被自媒体盗用、视觉中国介入维权但最多就是删除了事的情况。”

拍明星的也好，拍其他人事物的也罢，正版图片交易平台都对国内版权意识推动有积极意义。如果没有这样的平台，需求方可能很难找到高质量图片，图片作者也很难保护自身利益，不利于视觉相关行业的长远发展。

当然，目前视觉中国还有改进的空间。比如，哪些种类的图片是不适合售卖的，边界该如何界定？图片的价格和侵权索赔金额是否合理？视觉中国有技术可以追踪图片来源，可是其他公司、网络用户很难查到，怎么知道图片侵没侵权？这些可能都是“黑洞照片事件”之后应该思考的问题。

全世界首张黑洞图片

推荐阅读

点击标题即可

行业观察

人物对话

表演行业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