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读名家 | 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在十二月里的一个礼拜日,面对战胜了大剪刀的玫瑰丛,他看见站在刚架设起来的电线上的燕子时,突然发现母亲去世以来已经过了许多年了,奥林皮亚·苏莱塔被杀害以来过了更长的时间,而距费尔米娜给他回信,表示同意,声称将永远爱他那个遥远的十二月的下午,则逝去了更长的岁月。”
死亡的震慑力。苦杏仁的气息中那种不幸爱情的温热余味。一盘未下完的棋。时间,岁月,人生。生命中值得记住的点、线、面。这是《霍乱时期的爱情》,阿里萨突然发觉时光一去永不复返的一段。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文字,1987年版姜风光、蒋宗曹的译本,多么隽永、多么耐读呀!那一年,我21岁,刚刚失去了我的初恋。
女主人公费尔米娜·达萨和我、和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在这青春年纪,渴望被爱,渴望爱情,却不懂爱情。爱情犹如高挂天上的彩虹,有着七种颜色,和真实的人生隔着万里长空。
在少男少女怀春的心中,爱情是多么完美的理想呀,可望不可及。“他”和“她”,在心中,在梦中。好奇心、想要探寻新事物的忐忑。为这年轻的爱情肝肠寸断。“她从未如此这般地思念某个人。他明明没有在那里,她却设想他在;她盼望他出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她从梦中惊醒,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睡觉时他就在黑暗之中凝视着自己。”
“这是爱情之火熊熊燃烧的一年。无论在他还是她的生活中,除了想念对方、梦见对方、焦急地等信并回信,便再没有其他事情。”“一天晚上,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费尔明娜·达萨被一首小提琴独奏的小夜曲惊醒,曲中不断重复着一段华尔兹的弦律。”多么美好的青春呀,多么美好的爱情。读着这些,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当完美的花瓶被砸碎——她在跟随反对她这一段感情的父亲旅行离开近两年,再见相貌平平、出身寒微的男主人公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以后,果断转身。和我在看透了初恋的缺点和不完美时一模一样。
而后,按照“生活”应有的程序,她遇到了此生甚至有些高攀的婚姻,嫁给了一位功成名就、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的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医生的父亲,死于霍乱。这段中产阶级的平庸人生,在她看来,或许,根本不是爱情。“当然,这次事件也让他们有机会联想起其他无数个朦胧清晨发生的无数次口角。一阵反感掀起另一阵反感,旧伤疤被揭开,变成了新伤口。两人都十分惊愕,因为他们痛苦地证实了,在这么多年的夫妻争斗中,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培养了仇恨。”按部就班的世俗生活,他对她的感情:“这是他的神圣义务。”
而我们的男主人公阿里萨此时玩起了灵肉分离,他到了内河航运公司,他在一个个女人的身体里寻求爱情的真谛:“我有622个情人,但我只爱过你……”费尔米娜始终是他明亮的灯塔,无人能及。除了她,他没法爱上谁。他说:“谁也别妄图当生活的老师。”
最后,是二人都老了:
“我的意思是”,他说,“这些信已经完全不同了”。
“世界上的一切都变了。”她说。
“我没有变,”他说,“您呢?”
遇君不迟,知君已晚。
“至于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自从当初费尔明娜·达萨在两人那段长久而受阻的爱情之后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他,便没有一刻不在思念她。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的等待后”,在一次轮船上的旅行中,年迈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和费尔米娜·达萨二人重坠爱河。她的“肩膀满是皱纹,乳房耷拉着,肋骨包在青蛙皮似的苍白而冰凉的皮肤里”,却不妨碍彼此之间灵与肉的深度结合。
费尔米娜担心这桩“老房子着火”的情事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于是,船长为他们二人升起了一面霍乱旗,表示船上爆发了霍乱,这样就不必停泊在任何港口了,用“霍乱”护送着这对自我放逐,但不愿分离的情侣的永恒爱情——他们二人都不想回到岸上的现实中去。
小说最后,船长问,到底要漂流多久呢?阿里萨终于说出了那句承诺:“一生一世。”
这是马尔克斯的讲述,生动而令人深思。他是在说爱情么?或许是,或许不仅仅是。
伟大的文学作品,引人深思,用其广阔而又细腻的独特讲述,发人深省。
加西亚·马尔克斯以小说作品创建了一个自己的世界,一个浓缩的宇宙,其中喧嚣纷乱却又生动可信的现实,映射了一片大陆及其人民的富足与贫困。
——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
1
人类从来不平静。
“那次疫情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就造成了四分之一城市居民的死亡,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一位同样受人尊敬的医生。”
和平的时代,自有各种考验;而疫病来临,对感情、对人心、对人性,则又是另外一种考验。
说到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长篇小说,当然,《百年孤独》的影响力一直长盛不衰;而另一部影响深远的作品,就要数这部《霍乱时期的爱情》了。
由书名即知,它有关疫病,有关爱情,以及爱情中的执著、忠诚和命运。
小说所描述的时代背景是加勒比海城市的世俗风貌——危及哥伦比亚的三大灾难:战争、霍乱、人为的破坏。时间跨度从19世纪80年代一直延续到20世纪30年代,半个世纪上下。
作者以爱情为切入点,企图探索生命中的难题:“随着星移斗换,两人从不同的途径得出了明智的结论,不可能换个方式共同生活下去,也不可能换个方式相爱: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情了。”战争和霍乱威胁着拉美人民的生命,而人为的破坏加剧了人与自然的对立,人的社会孤独感使人与人之间缺乏理解。
爱比恨更难。
若说19世纪俄罗斯文学是一床厚棉被,那么20世纪马尔克斯所领的拉美文学,就是一副清醒剂。由他开始,现代主义文学逐渐与哲学结合在一起,不断地向个人化的经验,向形而上的极端行进,以至于到萨特那里发展出哲学与文学的内在结合。是的,由马尔克斯,开启了后来的萨特、米兰·昆德拉、海德格尔……等系列现代派作家及哲学家的深邃思考。
此时此刻,面对武汉疫情,自然会想起青春时期阅读《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等作品的体验来,那些奇特的开头和结尾,那些激烈的情感交织,那些让人难以忘怀的深刻的寓意,那么多的人物,时空交错,更有那些不羁但又意味深长的文字。对人类的关怀,对人类命运的思考,从来都是文学的内核。马尔克斯和后来20世纪的经典作品,丰富了中国人的想象和汉语的表达方式,进而深刻地影响了中国文学和中国作家。
“百年一参透,百年一孤独”,提及马尔克斯,总要怀想起他的不朽名著《百年孤独》的开头来——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多么隽永,多么耐读。时间,孤独,人生。过去,现在,将来。
由此,想起川端康成在《睡美人》中说过的:“年老的人拥有死亡,年轻的人拥有爱情,爱情可以拥有很多次,死亡却只有一次。”
霍乱时期的爱情。
马尔克斯最明媚的小说,带着春末栀子花的馥郁。
任何年龄的爱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人生比你想象的要短。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死亡是一面镜子,反射出生命在它面前做的各种徒劳的姿态。
1
注:霍乱是由霍乱弧菌所引起的,起源于印度恒河三角洲,随雨季地方性流行的传染病。病发高峰期,能在数小时内造成腹泻脱水甚至死亡,一度死亡率高达75%。19世纪,这种疾病方随海船传播到印度之外。时至今日,全世界每年约30万霍乱病例,在现代医学关照下,病死率仅1%。治疗简单到主要只是补液。借一个医生的话说:“我还要顺带吐槽加西·马尔克斯——霍乱时期只有整天拉稀拉到脱水,严重呕吐到虚脱,哪有什么鬼的爱情!扯淡!”
以此读书记,奉献给我的祖国——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天佑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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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九龄
责任校对:闻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