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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读名家 | 曹雪芹 : 红楼梦

吴梅影 开明视点 2023-05-25


本已不想再说《红楼梦》,但又始终绕不过它。

说到曹雪芹的这本书,自然要想起冬夜捧读沈从文先生《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痴迷其中对于《红楼梦》的各种衣着式样、丝绸名目的考证和论述的细节来;又想起幼时在乡间,看到一本残破的书,上面写着“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那时,还不知道这本书叫作《红楼梦》;亦想起中学时代,一遍遍读它,有时泪流满面,有时日思夜梦,把诗词大段大段抄在笔记本上。

正如一千个观众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千个读者必有一千种《红楼梦》。有人痴迷于书中的某个人物,有人醉心于分析其中权谋和勾心斗角,有人又钟情于研究“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好了歌》中蕴含的人生无常。

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在众多的读者当中,笔者算不上红楼迷,未曾为它欲仙欲死。但也曾读过蔡元培的索隐、胡适的研究、周汝昌的分析、王昆仑的《红楼梦<人物论>》。是的,了解“索隐派”,知道“考据迷”,听过蒋勋说,看过刘心武续,感受是,没有振聋发聩的发明,还是请捧读曹公的原著吧,读它三五回。内心深处,比较认同张爱玲的《红楼梦魇》:它就是一部小说,曹雪芹写完了,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在修改,所以它没有结尾。张爱玲的好,好在讲述《红楼梦》各个版本的区别以及曹公十年增删的情节构思,有理有据。解开了读者心中好多谜团。还有,她的身世,她的才华。

 

人生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

又记取若干年前,跟一位兄弟谈论《红楼梦》,观点有同有异。比较共同的看法,是认为评论者若没有见识过、亲历过富贵,是无法深入理解《红楼梦》的,好比握大板刀的手,非要去使绣花针。另外,戴敦邦先生画得好。

起初看《红楼梦》,喜欢宝钗的温润、得体与大方;后来又爱史湘云醉眠芍药花下的豪气,一点点的男儿风;等到懂得黛玉时,春天将过,“桃花帘外东风软”,爱的那个人,始终未曾出现。

转眼间,陈晓旭便香消玉殒。还是最喜欢1962年越剧版王文娟的书卷气、徐玉兰眉宇间的英武。

也爱金彩凤扮演的王熙凤,爱她的富贵、玲珑,出场的惊艳:

一语未完,只听后院中有笑语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着,只见一群媳妇丫鬟拥着一个丽人,从后房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姑娘们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齿笑先闻。

《红楼梦》中也有让人厌恶的角色,比如贾环的不地道,夏金桂的狠,袭人的假,王熙凤的机关算尽……但总体而言,没有寒酸,不是后来某些人诠释的,一棵带有贫民气质的冬烘大白菜,所谓无产阶级文学。

“我们更要留心的,还有一层道理,就是雪芹写一个人也好,一件事也好,一个府也好,他从不像一般庸常作者那样,总是急于用自己的眼光口气去‘表态’。他写一个贾府,先是从冷子兴口中和贾雨村口中、耳中隐约于远处,又从林姑娘心中、目中呈现于当前。雪芹的小说,已经有点像现代电影艺术,很懂得运用‘多镜头’‘多角度’‘多层次’‘多衬染’的手法。刘姥姥的出场,其作用之一即是要再从一个村屯老婆婆的目中、心中,来显现一下这个全书中心对象贾府。雪芹的神奇本领就在于:他好像能站在任何一个‘立场点’去观察事物,又好像曾和任何一个阶层的任何一个人都在一起‘生活过’。在刘姥姥这个例子上,就是他既能以富者的心目去看穷人,又能以穷人的心目去看富者。”(周汝昌)

它是中国文学的爱马仕,顶尖的奢侈品。它叫《石头记》也好,叫《金玉缘》也好,它以自己的独特的诗性特质和精神之美,屹立中国小说的巅峰。它是唯一入选纽约时报《世界经典名著一百部》的中国小说,它是文学的奢侈品,必将代代流传。时装大师乔治·阿玛尼曾经说过:“奢华代表的不是金钱,而是代表人们对生活细致而敏感的体会。它不需要引人注目,但一定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我对《红楼梦》亦作如是观。

冯其庸:“万一《红楼梦》被销毁了,我还能保留一部” 

——“文化大革命”期间冒险手抄庚辰本《石头记》

《石头记》清代抄本有庚辰本、甲戌本、己卯本等十几种,其中一个版本因第五至第八册书名下注有“庚辰秋月定本”,故名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而相较之下,庚辰本年代较早,文字也最为完整,保留了曹雪芹《红楼梦》原著及脂砚斋批语两千多条,版本价值最高,极为珍贵。冯其庸曾说,“文化大革命”中,因担心这个珍贵抄本将会灰飞烟灭,红学研究之脉有断绝之虞。“万一《红楼梦》被销毁了,我还能保留一部”。于是他决定冒险照原样再抄一部。此后,他设法托好友秘密借到一套庚辰本《石头记》,每天深夜家人入睡后,即开始严格按照原著的格式逐字抄写。他从1967年12月开始抄写,到1968年6月抄毕,全书整整抄了七个月。

 “本来最完整的《红楼梦》是八十回,己卯本只剩一半了,四十一回又两个半回。庚辰本有七十八回,八十回只少两回,而且这两回呢,已经很早就有人补进去了。所以我就私底下托人从图书馆借出来一部庚辰本的影印本。”冯其庸说,借来以后,天天夜里等大家睡了,总得十点以后,他才开始抄。每天限定要抄多少,一般抄到十二点,有时候抄到凌晨一点。而他所用的纸,用的墨,用的笔都很讲究。“抄完了这部《红楼梦》,我对《红楼梦》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结合曹雪芹的时代和家庭遭遇来看,他的家庭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后才会写出这样一部了不起的小说。”

  2017年1月19日,冯其庸先生50年前手抄的《瓜饭楼抄庚辰本石头记》由青岛出版社出版。先生表示:“我对这部抄本《红楼梦》珍爱到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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