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谁不认识钱程?但你读过他写的书吗?
我想,上海人中不会有人不知道钱程吧。
最初知道“钱程”这个名字,还是遥远的八十年代。那是上海滑稽的黄金时代,姚周、杨华生笑嘻嘻……那一代老艺术家还在演出,“双字辈”都还不老,王汝刚、毛猛达等刚出名,而阿庆……阿庆还不是专业演员。上海滑稽剧团重点推出的青年演员中,有他。钱程很快成名,人们认识了这个英俊、勤奋的年轻人,德艺双馨。三十年的时间,国家一级演员、非遗传承人、上海滑稽剧团副团长,还有各种各样的荣誉。但和事业成功相伴随的,我想钱程多少会有一点遗憾。人不能选择自己的长相,有时候俊朗的外表成了他的负担:“样样好,就是不大噱”,这句话成了罩在钱程头上的紧箍咒,拿不走、扔不掉。
钱程还在努力地演,他曾经无限接近春晚,近年来和自己的搭档和剧团排演了不少新节目。但是看得出来,钱程在寻找自己事业的突破,他找到了。
在钱程兢兢业业耕耘的这三十年里,他生活的城市、他热爱的滑稽艺术的土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发展的同时,上海失落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建筑、街区、人与人之间熟络的情感,还有……语言。打开上海的电视,屏幕里不是东北小品就是德云社。更让人忧虑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上海人,即使有着再多再强烈的乡愁,也说不好他们自己家乡的语言。有的根本不会说,有的能说一点,口音也很怪。让他用上海话念句诗:“我住长江头”,他给你来一句“我是长豇豆……”
这总不是个事吧!上海人不能靠虚幻的城市情怀聚拢自己的认同感,要有人来做点事。在这个时候,钱程站了出来。政协委员、滑稽剧团领导的身份,他有机会做这些事。滑稽明星、科班出身的背景,他有能力做这些事。一个好汉三个帮,说干就干他忙起来了。
《钱程的上海腔调》、《跟钱程学上海闲话》、《钱程讲外国寓言》……钱程的书出了一本又一本,大多是声情并茂的有声读物。屈指一算,这次在上海书展推出的《跟钱程白相新上海》已经是第十本了。
和钱程之前出的书相比,这本《跟钱程白相新上海》有相似,也有不同。相似的,同样是有声书,读书的同时能听到钱程的标准上海话朗读,通过阅读和聆听学习上海话、了解上海话。不同的是,这本书具有更强的实用性,它以上海18条轨道交通路线为载体,串联起各个地铁车站周边的人文景观,介绍它们的前世今生、名人轶事和民俗民风。即使没有钱程的朗读,它本身就是一本具有极强资料性的上海教科书,何况还有钱程的声音呢?由钱程教侬讲闲话,还有闲话伐?唔没闲话了!
如今推广普及上海话的工作,很多人在做,这是可喜的。但在推广普及上海话这个大目标一致的情况下,具体的做法并非没有争议。标准上海话中的入声字、尖团音,口语中已经不大说了,究竟还要不要坚持?有些语言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带有浓重普通话口音和语法的“新上海话”,能不能承认这些词语的上海话地位?还有上海话中大量无法用简体汉字准确拼写的词语,是用拼音注音好呢,还是到《康熙字典》里找个古字来指代好呢?又或者,干脆写类似“组撒”(做啥)、“王四王”(横竖横)之类四不像的词语来标音呢?
钱程在书里用自己的声音给了所有问题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说的是最标准的上海话,不管市井上海话如何流变,他提供的是一个最标准的文本。正如学习苏州话要从评弹入手,评弹的苏州话和苏州市民口语说的苏州话也是有很大区别的。但无论怎么变,只要评弹还在,苏州话就在。钱程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在穷究于理的学院派和猛打猛冲的江湖派之间,他找到一个点,和他的人一样,正气、中庸、标准。这本《钱程带侬白相新上海》,书名中有一个“新”字,在书里你能感受到上海的变化,它的海纳百川和日新月异。同时也能阅读到那些上海不变的东西:它的文脉、底蕴、习俗、语言,以及与之相关的乡愁。
惟其如此,他录的这106段标准上海话音频,其意义就非凡了。不管其他上海人说着什么样的上海话,人们总能在他这里找到一个根,一个通过聆听阅读,可以迅速了解上海的标准读本,并找到属于自己的文化认同。
何况,钱程还真的蛮噱的呐。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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