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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河打坝在二桥】当年,我是知青……(十一)(方世岳)

2017-09-16 作者:方世岳 知青情缘




二桥打坝


  从扬州去江都,经过湾头的万福闸后,公路需经过两个直角急转弯,上二桥后再斜向头道桥,然后进入江都境界。国家水利部决定在二桥北面建一座太平闸,既可节制运河入江之水,又将万福闸和头桥之间公路拉直。造闸先要拦河打坝,邗江县接到了去二桥挑河、打拦水坝的任务。施桥公社摊派许方大队出14名民工,每个生产队出一人。我继瓜洲挑河后,第二次打起背包,扛锹出发。


  1970年9月11日上午,最近在施桥镇大运河畔安营扎寨的石油勘察第五普查大队,派了一辆大卡车连人带行李送我们赴二桥参加打坝工程。当天中午,我们来到了二桥大队尤西生产队,许方大队14名民工全被安排住在一户姓尤的农民家里。男主人当时正在二桥医院住院治疗肺结核病,他的老婆高正兰带着两个小孩住在家中。房东家大女孩叫广芳,她有个小弟弟叫广泼。


  我们全在尤家堂屋里打地铺,地上先铺一层稻草,再把各人自带的草席铺在上面。我的铺就铺在堂屋的最东侧。高正兰知道我是知青后,跟我说:“你真不简单,还参加挑河呢!我们队里有一对上海来的知青,女的我们叫她小鸽子。他们是投亲来的。郎不郎秀不秀,队里成天看不到他们劳动。”


  我们到尤西队后,连续两天碰上了下雨,工地上无法开工。第一天上午,我们干脆迟点起身,没钱打肉吃,睡觉养精神。下午我吃过饭就外出串门。我来到耿管大队民工的住地,冯套老知青孙家其带了把京胡到工地上。他拉了几段样板戏给我听,依依呀呀总算拉得没有跑调。后来我们干脆就在地铺上甩开了扑克牌,打了几把“争上游”。


  第二天下午,我与褚坝队的姜文鹤、许东队的徐长贵、许西队的钱广山四个人顶着雨步行上江都。到了江都镇,我去寻访我高中的同学小兀军的家。好容易才找到他的家,可惜小兀军不在家,。他到外地去做钢筋工,打工未归。


  第三天,雨下得小一点了,我们冒雨开始出工。我们的任务是挑土垒拦河坝。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送土的路被踩得稀滑,我们挑着泥担子很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滑跤。取土就在靠近河岸的农田里,各大队取土的地段均事先量好土方,用白石灰划好了线。天上的雨时断时续,我们是革命加拼命,干!没有二价还。


  在二桥挑河,我们每人被分配给2.3斤米一天。一大早就是八两米饭,中午还是八两米饭,晚上是四两厚笃笃的米粥。每天节省0.3斤计划米备用。我们每个人的饭量都来得个大,虾子哈来的,个个都像饿死鬼投胎,老是觉得吃不饱。中午我们吃饭,饭菜都是送到工地上。木桶盛饭,脸盆盛菜。菜是大锅菜,今天烧青菜、明天烧罗卜,菜上面只有星星油花,可我们抢着吃,最后总吃得个盆底朝天。


  这一天,饭菜送到工地上,盛菜的大脸盆刚揭开盖,诱人的香味就把我们引了过来。我们扔下手中的锹和泥筐,一块块四四方方的红烧肉呈现在大家面前。原来这天是中秋节,工地上给大家改善伙食,实实在在的罗卜红烧肉,一点也不搭江!


  每天我们只知道埋头挖泥、挑土,再加上连天阴雨,晚上不见亮月子,日子过得忘记了。中秋月圆人不圆,在“红烧肉万岁”的嬉笑声中,我们在二桥打坝工地上迎来了那一年的中秋节。


拉琴唱扬剧


  天公不作美,连天雨不断,打坝造闸的工期不能拖。我们在尤西队整装待命,只要雨停了,马上就被喊去出工。这天早晨,看雨脚不大,我们第一个来到工地,挖的挖,挑的挑,很快就完成了不少土方。


  中午我们在工地上匆匆吃过午饭,天又不紧不慢地开始落雨。雨越下越大,我们根本无法挖泥、挑土。头儿看雨没有停止的迹象,只好吹哨收工,我们拖锹而归,个个都淋成了落汤鸡。


  下午,我与姜文鹤步行去湾头镇上洗澡。在镇上巧遇耿管大队苏家队在湾头酒厂上班的祝家龙。我在苏家插队时,就和祝家的几个弟兄处得非常好,现在家龙看到我高兴极了。他带我们去湾头酒厂参观酿酒的整个过程。最后家龙在保管员那儿记账,拿了两瓶“曲香酒”,让我带回工地上去和大家品尝。


  第二天,雨下得小了,挖土的地段因我们挖土后地势低洼结水,我们无法继续取土。工地上机工们忙着架泵抽水。我们坐以待命,随时准备听上工哨声就奔赴挑河工地。


  工地上专门为我们民工配置了一位张医生。张医生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上的,他为人和善,非常健谈,经常到我们这儿来串门。张医生来到高正兰家,他听说来自戴巷队的吕长琦善于拉胡琴,就让我去耿管队住地把孙家其的京胡借过来,让老吕拉上一曲。长琦高高的个子,人虽瘦但很精干。他胡琴拉得真好,肚里又装满扬剧曲调。老吕调好丝弦,边拉边哼,他用扬剧“探春”调唱起了毛主席诗词《送瘟神》:“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歌词人人会,调子跟着哼。张医生和我们一起伴着“探春”调哼唱起来。


  学生年代,我们喜欢唱歌,对戏曲不感兴趣。后来文化大革命,风靡京剧样板戏,我们耳濡目染也爱唱上了几句:“临行喝妈一碗酒,混身是胆雄赳赳!……”、“想个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对于扬剧,我们一直认为唱得软绵绵,无病呻吟,没有意思。下乡后,我们听到扬剧机会多了。特别是这些天,我和老吕早晚生活在一起,经常听到他有事没事经常哼上两句扬剧。我听老吕哼扬剧的探春调、梳妆调、大六板,认认真真几次听下来,十分悦耳,还真有那末点韵味儿。


  现在老吕用京胡(老吕说如果拉的是二胡,唱扬剧还要好听。)自拉自唱,更使听者云里雾里飘了起来。吕长琦用扬剧老调填新词,他大多数选唱的是人人熟悉的毛主席诗词,有板有眼,易学易会。


  下午,雨停了,工地指挥部复工的命令还未下达。房东高正兰要参加队里劳动收稻子,我们便全体出动,过二桥去帮她挑稻。一大块田的稻,我们一人挑了两趟就完成了。这块稻田离尤西队很远,挑的路程不短,我们每个人两趟来回足足挑了有近六里多路。稻把担在肩,扬剧哼起来,虾子哈来的,一点也不觉得累。


  工地指挥部命令下来了,吃饱晚饭准备挑灯夜战,把白天落下来的土方任务,补上去!


大坝合拢


  从晚上六点上工地,一直干到深夜十一点收工,我们全体民工一口气将拦河坝向河中心推进了近八米。第二天上午,杨寿公社派出的民工前来支援,让我们施桥公社的民工休息了半天。


  中午我们提前吃饭,十二点整,重返河岸。我们从杨寿公社民工手中接过挑河工具,一鼓作劲继续干起来。革命加拼命,小车不倒尽管推!我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休息,一直干到天黑才收工回住地。


  吃过晚饭,我们按工地指挥部的布置,开会评选五好水利战士。民工也有个响亮的名字:水利战士!姜文鹤极力推荐我,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将我上报工地指挥部。


  拦河打坝要由河的两边同时向河中心抛石填土,在新坝的两侧竖桩扎排,夯实坝基,稳步前进。头桥也和我们二桥一样在打坝。可能基础未打牢,头桥工地上出现了塌方。二桥工地接受了教训,对坝体进行了挑土加固,没有急于将坝基向前推进。


  因为前期遇雨,打坝工程进度没能按期完成,国庆节不放假,我是在工地上过的节日。我们在运河西岸向东打坝,另有一支民工队伍在运河东岸向西打坝。两支队伍同时向运河中心推进。经过二十多天奋战,双方打起的拦河坝头已经近在咫尺。在坝头上倒土,双方民工都可以面对面讲话。随着两边坝头的逐渐靠拢,因河水流淌不畅,原来波浪不惊的河水在狭窄的合拢口,越来越湍急不羁。我们倒下去的泥土立即就会被旋转的浑水吞没。


  大坝合拢的战斗打响了!坝基两侧的木桩挨排栽进河中,一捆捆芦柴紧靠木桩沉下水去。我们挑土的民工全改为扛草包,装满泥土的草包一个接一个抛了下去。挖土的民工顾不上擦汗,一个劲地埋头挖泥装草包。草包装满泥土,卷好包口,我和大家一样,草包扛上肩,左手上举抓紧草包,右手叉腰,一路小跑就赶往大坝合拢口。来到河中心的坝口,我站稳脚步,“嗨!”的一声大喝,一个扭肩就将肩上装满泥土的草包甩入湍急的河流中。我大步流星赶回取土处,在同伴的帮助下,又是一包草包打上了肩,转身再赶往大坝的合拢口。


  天黑了,从取土的地方到大坝两岸,灯光雪亮,大坝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水利战士们像群蚁般不知疲倦地搬土,辛勤地奔忙着。高音喇叭里反复播送着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我们被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激励着,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劳累,向着眼前同一个目标——大坝合拢口前进!


  10月7日20点30分,二桥太平闸拦河大坝合拢!两支水利大军顺利会师。虾子哈来的,我将肩上最后一个草包,抛进合拢口附近已停止咆哮的河水,顺着大坝一口气跑到河的东岸。然后我又兴奋地跑回了河的西岸。大坝上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水利战士。


  第二天晚上,二桥工地上拉起了影幕,放映战斗故事片《打击侵略者》。吃完晚饭,房东高正兰带着她的一对孩子和我们一起到工地上看电影。影幕前早已坐满了民工和当地社员。我们绕到影幕后面的空地上,选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在影幕后面同样可以看电影,不过我们看到的影幕上图像都是左右颠倒的:战士们举手敬礼用的是左手,左手指扣扳机打枪,个个都成了左撇子。


尖 嘴 子


   庆祝二桥拦河坝成功合拢,邗江县红桥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在二桥勘探大队的礼堂里,为我们水利战士演出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白天我们继续挖土装草包加固拦河坝,晚上就去勘探大队的大礼堂看阿庆嫂与刁德一春来茶馆智斗。那几天我们出工时谈得最多的就是芦荡火种,哼得最多的也是“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大坝合拢前紧张抢险的日子过去了,工地上的气氛有点松松垮垮。工程指挥部针对大家的松懈状况,推出了论方挑土的激励办法。宝梁是我们施桥公社水利工程员,他奉命重新给我们丈量土方。每天下达的土方任务,完成后就可以收工休息。


  这样也好,我们对当天的挑土任务都心中有数,不用磨洋工,混时间等吹哨收工。大家到了工地上就抓紧挖的挖、抬的抬,下午四点钟就可以早早地完成了当天的任务。每一天我们14个人完成的土方都会在15个立方以上,平均每人挑一方多土。


  吃完晚饭,徐长贵约我在尤庄庄上串门。我们遇到了张医生、横东队的小张、耿管队的詹向阳,大家坐在一起南无天、北无党地海吹一通。后来小张提议打“拱猪牵羊”,张医生看斜头,我和徐长贵一家对小张和詹向阳一家。我们把扑克牌甩得昏天黑地,我和徐长贵配合不够熟练,我俩连输两局,成了两趟“猪”。结束打牌,我和大徐回到高正兰家,已月上树梢。


  我俩悄悄地脱衣,上了堂屋间地铺,不一会徐长贵的鼾声就加入了其他人的呼声大合唱。我脑海里还翻滚着最后的牌局,久久未能入眠。天不太热,我睡在地铺的草席上,身上只穿了短内裤和背心。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点凉,拉过身边的一件衬衫,搭在肚子上,不一会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忽然,我觉得有个东西在我的腿部搔动,隐隐约约感到它正沿着我小腿内侧往上爬。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身子没有翻动,我将右手慢慢移到下档部位。小东西肆无忌惮由我小腿处爬到膝盖部位,略停顿了一下,又开始继续行进。我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在我短裤脚处将它逮个正着。


  我右手五指将它紧紧捏住,小东西发出“吱!吱!” 的声音拼命挣扎。我悄悄穿鞋离铺,又悄悄地打开大门,来到大门口猪舍旁,右手用力将小东西掼进深深的大茅坑。月光如洗,四野一片寂静。我找了点水将手洗洗后,关好大门,重新回到我的铺位上。


  第二天清晨,我在大门外晨练前,向大茅坑里张望,夜扰我的小东西却不见踪影。我告诉大家,皆觉得不可思议。房东高正兰知道后笑个不止,她对我说:“尖嘴子真会找地方,到没有将你裤裆中的那玩意儿当夜顿子吃掉?”


  “什么尖嘴子,” 我气恼地对高正兰嚷道:“你家的老鼠太犯嫌!人还要给它吃掉呢。”


  高正兰赶忙挡我的话头:“不要提那两个字,叫尖嘴子!不然的话,越叫越多。”


  “尖嘴子!尖嘴子!” 众人随声附和,皆捧腹大笑起来。



别了,二桥!


  在二桥太平闸打坝工地指挥部,我遇到了我的同学袁诗海、沈祥礼。他们初中时与我同在一个班,后来高中时我们都在扬州中学,但同年级不在同一个班。记得1960年夏天,我们这些被录取到扬州中学初中的新生,在扬中体育馆里排队报到,按班级点名。当读到同学“袁诗海”的名字时,全场新生误听为“袁世凯”,一起哄笑了起来。现在十年后,我们老同学不期相会在二桥水利工地上,三人感到分外亲切。


  前不久大徐和老吕在田里取土时,挖到了两段一米多长的硬木方。老吕经验丰富,他说肯定是附近原来有高压线杆,这是线杆斜拉线固定于地下的木桩。这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也算得上是地上冒出来的外块,我们等下午收工后,将它们悄悄地挖了出来,夜幕降临后由居西队朱广山骑车送往施桥。


  第二天朱广山回来了,两段横木卖给了施桥繁殖场上的旧木料行,一共卖了9.30元。我们高高兴兴用此钱买鱼打肉。当天晚上,高正兰家灶火红红、菜香浓浓。众人喜孜孜,扬剧哼哼,乐陶陶,小酒咕咕!许方大队派出的14名民工,只有一人未参加聚餐,大梁事先将他应摊的0.66元要了过去,一个人躲到庄外河堤边抽闷烟。


  大梁和大家不怎么合群,但和我还算谈得来。他在队里是个耕田耙地好把式,曾当过中国人民志愿军,现在年近40岁,独身一人。望着大梁离去的身影,我知道他在想同庄上的一个人。一个在家整天饱受男人欺凌的女子……我们的聚餐刚结束,大梁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他告诉我们,外面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夜里十点钟光景,夜巡人员发现大坝上出现了涵漏。我们被紧急喊了起来,前去抢险。在泥水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来回运送草包。还好涵漏被发现及时,堵上了。一个小时后,我们结束了抢险,混身湿淋淋地回到住地。


  二桥挑河打坝工程接近尾声,泰县朱庄公社的民工先完成了他们的河工任务,第一个离开了二桥工地。他们走了没几天,冷空气说来就来,西北风劲吹,奇冷。我们挑泥上坝顶,冷风一个劲地直往你领口、袖口里钻,很不是滋味。冷风中,徐长贵又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装载八里公社港南大队民工的卡车在扬州北门出车祸了,上面有我们在瓜洲挑河时认识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瓜洲女知青小姚。同是下放知青,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10月28日上午6:30——9:00,我们最后一次出工后,就结束了在二桥50天的打坝任务。我骑车替高正兰家上扬州买灯泡、去四美酱品厂买喂猪的酱渣。晚上我又赶回尤庄,在高正兰家地铺上住了最后一宿。


   第二天清晨四点,天还未亮,梁、金、钱、姜4个好佬就闹着起来,准备回家。他们不好好挺尸,反把大伙儿在二桥最后一个秋梦扰了。各人陆续收拾好行李告辞,最后离开主家的是我与徐长贵。别了,二桥!别了,尤西生产队!别了,房东高正兰和小广泼、小广芳!


  当我和徐长贵回到施桥许方大队时,邗江中学大门口人声吵杂,热烈非凡。头批赴邗江县赤岸公社挑河的民工,整装待发。又一场新的水利工程开始了,我的知青战友琥弟已经登车,参加了陈庄的首发阵容。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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