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情缘（7） （祝康）

阁楼情缘（7）

作者：祝康

语音：原野

        宇宙在大暴炸中诞生的同时产生了时间与空间，同一时间的人们，被空间所阻隔，但是亲缘关系并不因空间的阻隔而变得遗忘。

        2007年的金秋九月，从加利福尼亚州西南部的美国第二大城市、号称为“天使之城”洛杉矶飞来的直达航班平稳地降落在了湖南长沙黄花国际机场。从飞机上走下了特殊的三名美国客人，一位年近二十八、九岁的华裔美籍姑娘两手挽着一对年过花甲仍精神抖擞的美国老年夫妇。这次他们飞跃了近万里的空间阻隔，是专门到中国为养女来寻亲的。

        这对美国老年夫妇都是教师，早在二十五年前，他们办理了繁琐的手续，在湖南长沙儿童福利院合法地领养了一名五岁的中国女孩，取名叫卡罗琳.莎，意为长沙黑发小女孩。

        因为各种原因的遗弃，一名没有父母的孩子，注定孤苦。美国夫妇已经生了两个小男孩，小卡罗琳.莎不是亲生的，美国父母会不会善待她呢？几十年来她在美国生活的怎样呢？

      其实养父母把小卡罗琳.莎当成亲生的一样，不仅来中国之前就布置好了她的单独房间，而且两个小男孩哥哥也都非常喜欢中国妹妹，小女孩就这样在温馨的环境里成长，比在福利院里有了大变样，完全看不出来孤儿的状态。她每天都生活在父母和哥哥的宠爱中，从中国弃儿到美国小公主，她健康活泼地成长着。现在她已经成为洛杉矶南加利福尼亚大学一名中文讲师。这次是和女孩的养父母重回长沙，一方面旧地重游，观赏中国二十多年的巨大变化，一方面陪同女孩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自卡罗琳.莎懂事后，美国养父母就告诉她是中国人，家乡可能在中国湖南长沙。在十年前，养父母就鼓励她寻找亲生父母，虽多次努力寻找，但是终未有结果。前些时候，卡罗琳.莎在中国寻亲网上写了寻亲启事，并附贴了照片。后来长沙一位疑似父亲的人联系了她，说因为生养孩子太多，家境贫寒，二十五年前曾经把一个四岁的女儿放在了长沙儿童福利院附近，见有人抱她进了福利院才离开。看到了卡罗琳.莎照片，觉得她和她的姐姐们长得很像，一定是他家的女儿，这次卡罗琳.莎和美国养父母决定来长沙和他家人见面。

        第二天，他们相约在长沙儿童福利院对面的一个小广场上碰面。当卡罗琳.莎他们如约来到了小广场时，看到了对方家里的三个姑妈已经等在那里了。三个姑妈仔细端详了一番卡罗琳.莎后，觉得和几个姐妹长得太象了，确认是自己的亲侄女。她们又拿出了家里几个姐妹的照片，卡罗琳.莎看后，也觉得和自己长得像。于是她们相见如亲，又抱又笑的，如同一家人了！

        这位疑似父亲的家在长沙郊区，卡罗琳.莎和美国养父母随同三个姑妈来到了家里。人们早已经守候在了村口，拉着红布做成的条幅，上面写着“欢迎李家女儿回家”！人们放起了鞭炮，在欢快的鞭炮声中，几个姐姐上来，给卡罗琳.莎和美国养父母献了鲜花。

        一位七十多岁的农民长者颤颤葳葳走上前来拉着了卡罗琳.莎的手，口里不住地喃喃说道：“娃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啦！”

        卡罗琳.莎被大家簇拥着走进了家门，这是一座新建的宽大畅亮的湖南吊脚楼风格民宅，宅院被马头墙围住，非常漂亮。人们在院里摆了十几张大圆桌，全村人围坐在圆桌旁，大家把卡罗琳.莎和美国养父母请让到主桌上，过了一会儿，几个姐姐忙着端上了剁椒鱼头、湘西外婆菜、吉首酸肉、长沙鱼粉等湖南特色菜，大家把酒相庆，欢迎李家女儿回归亲人身旁。

        迎接李家女儿回家的庆宴一直吃到了天擦黑，院里彩灯亮起，各种色彩照耀着院里，非常绚丽明亮。此时，李家人又在贴着院外小山坡上放起了焰火，冲天炮把彩弹射到天空，“呯”一声炸响，放出五光十色的焰火，光彩夺目，煞是漂亮！

  李家亲人们亲热地给卡罗琳.莎和美国养父母让菜，请他们多吃，老夫妇非常开心、非常感动，伸出了大拇指连连说：“Chinese food is delicious! Chinese people are enthusiastic! China is very good（中国菜好吃！中国人热情！中国非常好！）！”他们觉得中国人非常好客，亲睦和善，表示以后会常来这里串亲做客。

        当晚，热情的主人们把卡罗琳.莎和美国养父母让进了两间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二楼上的两间房间，让他们休息。卡罗琳.莎刚相认的两个姐姐陪同她们的妹妹一起睡在一个房间里，聊到了深夜...。

        第二天，在宝贝回家志愿者的陪同下，李家父亲与卡罗琳.莎去了一所具有法定亲子鉴定资格的长沙某医院抽了血，做了DNA检测，检测报告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取出。其间，卡罗琳.莎陪同养父母去长城游玩，到时再来医院共同取化验报告。

        一个星期后，李家父亲和三个姑妈以及三个姐姐们在医院与卡罗琳.莎他们相会了。取到报告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样本无法确定是待测女儿样本生物学父亲的可能”大家为此结果都颇为遗憾！

        出了医院，卡罗琳.莎请了刚结识的李家亲人们去长沙世纪金源大饭店共聚午餐，席间，卡罗琳.沙端杯对李家亲人们说：“虽然我们不是亲人，但是感情却超过了亲人！”卡罗琳.沙养父母也通过女儿翻译说：“我们的友谊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大家拍手赞同。临别时，李家亲人们握着卡罗琳.莎的手说，希望她早日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这次寻亲失败后，对于卡罗琳.莎来说，的确感情上遭受了又一次撞击。但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她，天生有一种对人生乐观豁达的天份，她的心情外表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中国有句俗语恰好地形容了她的心态：“不用注意那穿林打叶的雨声，不妨一边吟咏着长啸，一边悠然地前行。”

        养父母知道女儿是一个有着西方生命观且有着东方感情色彩的混血性格，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女孩！她坚信，她寻找的那个亲人，和他在同一时间，不同的经纬，他也在等待，等一切都已经预设好，机遇、缘分都已储备到位，只等你轻触那个天亮的开关，亲人就会出现在你感觉的那个方位，那将会是一个盛大的奇迹。

        养父母建议，既然来长沙了，不如到当年抱养卡罗琳.莎的长沙儿童福利院去回访一次，让女儿再看看小时候呆过的地方。卡罗琳.莎愉快地同意了，于是，他们一行三人在相隔二十多年后又来到了这个陌生又熟悉，对女儿人生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到了儿童福利院，院长正是当年卡罗琳.莎的看护员孙阿姨，美国夫妇诉说了当年的情景后，孙院长马上想起了这件事。她清楚地记得当年有一对年轻的美国夫妇来到了福利院参观孩子们的游戏与活动，他们拉着一个漂亮、腼恬的小女孩的手，用刚学会的中国话对她说：“小宝贝，你好！抱抱！”小宝贝顺从地被美国妈妈抱在怀里，亲了亲她，她也亲了亲美国妈妈，随后美国夫妇又把她放下了，继续往下参观。没想到等这对美国夫妇参观完回来，这个小女孩，还静静地站在门口，睁着一对美丽的大眼睛，一直望着他们。

        美国夫妇被感动了，他们又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对她说：“宝贝，回家吗？”小女孩点点头，把头儿依偎在美国妈妈的胸前，似乎非常依恋她。美国夫妇互相有意识的点着头，说：“This is our daughter（这就是我们的女儿）！”

        在长沙儿童福利院院长办公室里，卡罗琳.莎第一次听了孙院长刚才讲的那段回忆，这是美国父母从未给她讲过的故事。卡罗琳.莎站起来，含着热泪拥抱了自己已经年迈的养你养母，声音颤抖地说：“Thank you, Mom and Dad（谢谢爸爸妈妈）！”

        卡罗琳.莎的爸妈也许被往事感动了，也许被女儿温馨的拥抱感动了，也许被命运之神感动了，眼睛里也流下了热泪，他们弯着腰用满是邹纹的嘴唇亲吻着女儿的脸，似乎对女儿说，你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懂，你眼里闪烁的每一滴泪，他们都懂，任何语言他们都明白，人生缘分的关键词就是感觉到方位，这个人和你，在不同经纬空间，只要神说有了光，就有，你就是对方眼里的神！

        孙院长和听故事的小保育员们也用手绢擦拭着眼睛！

        孙院长请大家坐下后，给卡罗琳.莎和她的美国爸妈说了一件事情：在小卡罗琳.莎被美国夫妇抱养后的第二年，长沙警方破获了一起拐卖妇女儿童案件，罪犯是夫妻两人，因为长期没有工作，又好逸恶劳，干起了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据他们交代，1980年秋天在南京火车站候车室里抱抢了一名四五岁大的女童，跑到湖南长沙交于一个买家，因女孩特别倔强，哭喊着要爸爸，手里还拿着一本连环画，死活不撒手，人家买家一看，不要了。他们只得把她扔在了长沙火车站附近，被好心人送到了长沙儿童福利院。警方还把那本连环画册送到了福利院，现在我们还保存着这本连环画册呢。据我们查证，那个女孩就是被美国夫妇抱养走的女孩。说完她让档案员将画册从档案室里拿出来，送还给了卡罗琳.莎。

        卡罗琳.莎双手接过爸爸送给她的那本连环画册，打开了，在画册的封面上，有钢笔写的一行小字：送给女儿孟忆兰的四岁生日礼物，爸爸孟达。1982年7月12日。卡罗琳.莎双手抚摸着爸爸亲笔写下的字迹，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滴落在了爸爸当年亲手写的字迹上！

        卡罗琳.莎，这个当年叫孟忆兰的女孩似乎被很久很久以前的情景唤醒，她与爸爸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也被依稀模糊的记忆唤醒，孟忆兰在心里说：“爸爸，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时，我却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的行走，常感觉你在耳后的轻微呼吸，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呼喊！现在，女儿的心离您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待续）

作者简介

祝康，于1969年去吉林省龙井县智新公社长财大队七队插队落户，1974年招工进了国营吉林省开山屯化学纤维浆厂任工人，1977年后在厂工会工作直至2005年退休，退休后入户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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